逛完列車的觀景車廂后,媚娘才猛地意識到一件極其尷尬的事——“呃,穹,我們……先去找帕姆問問房間在哪吧?”
直到此刻,他們身上還沾著空間站的血污和虛卒粘稠的暗色液體,黏膩冰冷,貼在皮膚上極不舒服。
也許是之前那場血腥逃亡耗盡了所有心力,以至于他們甚至麻木地“適應(yīng)”了這份骯臟。
呃……為什么姬子小姐沒提醒他們?nèi)デ逑茨??可能……是因為補課更重要?
也可能……在這個宇宙里,帶著一身戰(zhàn)斗后的污穢實在太過尋常,尋常到根本不值得特意提起。
因為太正常了。
可是……帕姆去哪了?
“你們要找帕姆?”瓦爾特先生推了推眼鏡,“我也不清楚它現(xiàn)在具體位置,應(yīng)該還在觀景車廂某處。你們再找找看,實在找不到再來找我和姬子?!?/p>
姬子掩唇輕笑了一聲,紅發(fā)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別看帕姆那副樣子,列車很久沒有新乘客了,它對你們還是很感興趣的?!?/p>
“快去吧,沒準(zhǔn)它都已經(jīng)等不及了呢?!?/p>
“嗯!謝謝瓦爾特先生和姬子小姐!”媚娘重重點頭,轉(zhuǎn)身就往車廂另一頭走去,穹如同沉默的影子緊隨其后。奇怪的是,此刻面對身后這個強大的存在,媚娘心底那份最初的恐懼竟已消散了大半。
“那個,穹……”媚娘咬了咬下唇,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才敢轉(zhuǎn)身抬頭,聲音細若蚊蚋:“請、請問你……要不要,和、和我住一個房間?”
“不!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她像是被燙到般慌忙擺手,臉頰瞬間漲紅,語速快得幾乎要咬到舌頭,“就、就兩個原因!一個是我害怕,靠近你能讓我感覺安全點……還、還有一個就是,這樣更方便我照顧你……”她越說聲音越小,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有絲毫非分之想!句句都是大實話??!
穹似乎宕機了一下,那雙空洞的金眸放空了幾秒,仿佛在處理這條復(fù)雜的信息。
然后,他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好?!?/p>
媚娘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長長舒了口氣,眉眼也舒展了些:“嗯,那我一會兒跟帕姆說說,希望它能同意?!?/p>
穹再次點了點頭。
果然,在靠近控制室的那頭,帕姆正背著小手來回踱步,圓滾滾的身體一顫一顫,垂下的長耳朵隨著動作晃悠,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焦躁。
一聽到腳步聲靠近,帕姆猛地轉(zhuǎn)過身,努力板起臉,擺出一副“我只是在例行巡視”的模樣:“哦?這么快就來了?我就是客氣客氣帕……有什么事嘛?”
“帕姆……我可以這么稱呼您嗎?”媚娘試探著問,依舊帶著點小心翼翼。
“那、那么客氣干什么帕!”帕姆像是被踩了尾巴,耳朵都豎起來一點,“都上車了!作為列車長,帕姆有義務(wù)照顧好每一位乘客帕!媚娘乘客沒必要這么拘謹(jǐn)帕!”它急吼吼地強調(diào)著,試圖掩蓋剛才的失態(tài)。
看著帕姆努力維持威嚴(yán)又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媚娘緊繃的神經(jīng)不自覺地放松了一絲:“嗯。”
“帕姆,請問我和穹的房間在……?”
“哦!這個???”帕姆上下打量了他們滿是污漬的制服,小爪子一拍腦門,“哎呀,是帕姆疏忽了帕!你們確實該好好洗個澡換身衣服了帕!我這就安排!”它頓了頓,歪著大腦袋,“你們的房間要挨在一起嗎?”
“呃……如果可以的話……”媚娘感覺喉嚨發(fā)干,硬著頭皮擠出聲音:“能……能給我和穹安排在同一間房間嗎?”
帕姆猛地抬起了頭,藍色的大眼睛瞬間瞪圓了。
“什么?媚娘乘客你和穹乘客是——?”
“不是不是!”媚娘的臉頰瞬間紅得能滴血,連連擺手,語無倫次地解釋,“帕姆,您、您也看到了,穹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跟人說話也不理人……他又救了我好幾次,我、我想給他當(dāng)傳話筒,還有生活助理……住一起更方便照顧……呃,我、我不是以身相許……”她越描越亂,感覺自己前途一片灰暗。
就這表達能力……傳話筒的職業(yè)生涯還沒開始就要結(jié)束了嗎?
帕姆看看依舊面無表情的穹,又看看羞窘得快冒煙的媚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大腦袋,眼神里閃爍著“我懂我懂”的了然光芒:“我明白了帕!雙人房間還有空余,就是需要你們自己稍微收拾一下了帕。放心,星穹列車的隔音效果和結(jié)構(gòu)強度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帕!”它的小爪子還特意拍了拍旁邊的金屬墻壁,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
媚娘眼前一黑。
完了。
這不是完全被誤會了嗎!
“不,帕姆,我和穹真的不是……”
“沒有我,她會害怕?!瘪废袷莿偨邮盏窖舆t信號,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將媚娘攬到身邊,對著帕姆平靜地解釋道。那動作比之前自然了些,不再像拎個物件。
媚娘內(nèi)心滄桑:大佬,您剛才干嘛去了?現(xiàn)在才開機?而且您這話……不也是越描越黑嗎!
不過……這好歹是回應(yīng)了!比起之前對三月七的問話完全置之不理,這已經(jīng)是巨大的進步!動作也流暢了一點。
帕姆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甚至帶上點長輩般的慈祥(?):“沒問題帕!你們的房間馬上就準(zhǔn)備好,稍等一下下帕!”
只見它的小短爪在空中熟練地一劃,一面淡藍色的懸浮光屏瞬間彈出,上面布滿了媚娘完全看不懂的復(fù)雜符號和結(jié)構(gòu)圖。帕姆用爪子在上面快速點了幾下,然后從它那身小小的制服口袋里掏出兩張黃銅色的金屬卡片遞過來:“喏,這是你們的列車車票帕!它既是你們作為無名客的身份憑證,也是房間的門禁卡帕!最好別在不容易被扯掉的衣服位置帕!不過就算不小心弄丟了也別慌,帕姆可以給你們補辦!而且別人拿了也沒用帕,開拓的力量已經(jīng)認證綁定你們了帕!”
車票大小剛好貼合媚娘的掌心,沉甸甸的,帶著金屬特有的涼意。
“你們的房間在客房車廂1801帕!列車躍遷還有些準(zhǔn)備工作要做。我暫時抽不開身,你就自己到處走走吧,或者直接回房間也可以帕?!?/p>
“謝謝帕姆!”媚娘脆生生地應(yīng)道,將其中一張車票遞給身邊的穹。
穹默默地接了過去,垂眸,目光落在掌心的黃銅車票上,久久不動。仿佛那張小小的金屬片承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重量,讓他陷入了某種遙遠而模糊的思緒。
媚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許是觸景生情,也許是記憶碎片在翻涌。她沒有打擾他,只是安靜地等待。
過了片刻,穹的手指緩緩收緊,將那枚車票牢牢攥在手心。他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在媚娘臉上。
走吧。
媚娘讀懂了他無聲的示意。
“嗯,走吧,”她點點頭,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和疲憊,“先回房間,好好洗個澡,換身干凈衣服?!?/p>
她伸手拉開連接車廂的厚重推拉門,穹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向那扇暫時能給予她——或許也能給予他片刻喘息的門牌號為1801的房間。
里面,會有一張軟軟的、干凈的床嗎?
站在1801的房門前,媚娘忍不住憧憬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