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上硯門倚長白

篝火噼啪地舔著木柴，火星子濺起來，又落進(jìn)灰里。你把最后一塊壓縮餅干掰成兩半，遞給他時，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手背——比尋常人涼些，像浸在溪水里的玉石。

他接過去，沒立刻吃，目光落在你鎖骨處?；鸸饴^那片淡粉色的印記，像給活物鍍了層暖光。你知道他在看什么，最近門內(nèi)還算平靜，印記安分得很，連帶著你夜里被反噬驚醒的次數(shù)也少了。

“水?！彼蝗婚_口，聲音比篝火還低。

你哦了一聲，剛要去夠旁邊的水壺，他已經(jīng)先一步拿在手里，擰開蓋子遞過來。壺口還留著他的溫度，淡得幾乎察覺不到，卻讓你想起上次在雨林里，他用麒麟血幫你敷被尸蹩劃傷的手臂——血珠落在印記上時，那片淡粉瞬間褪成近乎透明，像被溫水洗過的桃花瓣。

“明天過峽谷。”他嚼著餅干，視線掃過你腳邊的背包，“你的繩子夠長？”

“夠?！蹦泓c頭，“守印人用的繩結(jié)有講究，斷不了?！闭f著抬手比了個復(fù)雜的結(jié)，指尖剛動，他忽然伸手按住你的手腕。

他的指腹有層薄繭，蹭過你腕骨時有些癢?！拔襾??！彼f，沒等你反應(yīng)，已經(jīng)從背包里翻出自己的攀巖繩，動作利落地接在你的繩子末端。黑金古刀就靠在他腳邊，刀柄上的紋路在火光里忽明忽暗，竟和你繩結(jié)的紋路有幾分像。

你沒說話，看著他低頭打結(jié)。他的睫毛很長，垂下來時在眼瞼投出片淺影，像受驚的蝶。上次他在蛇沼閃回記憶，也是這樣低著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時你按在他眉心，印記燙得像團(tuán)火，讀見他記憶里的古墓、冰冷的石壁，還有族人把他推下去時，那句“張家人，不能怕黑”。

“想什么？”他忽然抬頭，對上你的目光。

你搖搖頭，指尖碰了碰鎖骨的印記：“它說，峽谷里的風(fēng)，對門內(nèi)沒影響?！?/p>

他“嗯”了一聲，把接好的繩子遞給你。篝火漸漸弱下去，他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又跳起來。你們之間的距離，比剛坐下時近了半尺——是他悄悄挪過來的，像雪山上那次，無意識地往你這邊靠，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依賴。

后半夜你換他守夜，迷迷糊糊快睡著時，感覺有東西落在額頭上。睜眼一看，是他脫下來的外套，帶著淡淡的雪松香，還留著他的體溫。他已經(jīng)走到幾步外的石壁邊，背對著你，黑金古刀握在手里，身影融進(jìn)夜色里，卻又清晰得像刻在你眼底。

你把外套往上拉了拉，蓋住半張臉。鎖骨的印記微微發(fā)燙，不是被門內(nèi)力量反噬的灼痛，是暖的，像他靠過來時，肩膀抵著肩膀的溫度。

天亮?xí)r你醒過來，外套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身邊，他正蹲在溪邊打水。晨光漫過他的側(cè)臉，把那截露在衣領(lǐng)外的脖頸照得很白。你走過去，把溫?zé)岬呐Ｄ踢f給他——是昨晚特意留的，用體溫捂了半宿，還帶著點余溫。

他接過去，指尖碰到杯壁時頓了頓，抬眼看你。

“印記說，”你望著遠(yuǎn)處的峽谷，聲音很輕，“今天適合趕路?！?/p>

他沒說話，仰頭喝了口牛奶。晨光里，他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很慢，像怕驚擾了什么。你忽然發(fā)現(xiàn)，他今天離你很近，近到能看見他睫毛上沾的晨露，像沒化的雪。

而你鎖骨的淡粉印記，在晨光里泛著極淺的光，像和他胸口的麒麟紋身，在悄悄共振

胖子正蹲在不遠(yuǎn)處擺弄他的工兵鏟，嘴里叼著根草，含糊不清地跟吳邪念叨：“我說天真，你瞅這小同志跟小哥湊一塊兒，跟倆悶葫蘆成精似的——你說咱仨是不是電燈泡？”

潘子在旁邊擦槍笑了笑沒說話

吳邪剛把水壺灌滿，聞言回頭瞥了眼火堆旁的你和張起靈，壓低聲音：“別瞎說，他們倆……可能就是比較投緣?！痹掚m如此，他眼神里的好奇藏不住——從你們第一次在蛇沼碰面，他就注意到小哥看你鎖骨那印記的眼神不對勁，也發(fā)現(xiàn)你總能在小哥失憶前，用幾句沒頭沒尾的話讓他平靜下來。

剛才胖子想湊過來跟你搭話，問你那印記是不是什么新派紋身，剛張開嘴，就被張起靈不動聲色地?fù)踝×恕Ｐ「鐩]說話，就往你身前挪了半寸，胖子的話卡在喉嚨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得，小哥護(hù)食?！?/p>

你聽見了，沒回頭，只是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張起靈的黑金古刀原本橫在你們中間，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他收了回去，現(xiàn)在他的手背離你的膝蓋只有兩指寬，指尖偶爾會蹭過你落在膝頭的頭發(fā)，輕得像風(fēng)。

“小同志，”胖子終于忍不住，拋過來一塊牛肉干，“你那印記真神了？能看懂小哥腦子里的亂碼？”

你接住牛肉干，剛要開口，張起靈忽然抬眼看向胖子，眼神淡淡的，卻讓胖子的話頭頓住了。你笑了笑，把牛肉干掰成兩半，遞一半給張起靈，對胖子說：“不算看懂，就是能聽見點‘動靜’——比如現(xiàn)在，它說你烤的肉串快糊了?！?/p>

胖子“哎”一聲跳起來，撲向火堆邊的烤串，吳邪跟著過去幫忙，臨走前看了眼你們，眼神里多了點了然。

火光照在張起靈臉上，他慢慢嚼著牛肉干，沒看你，卻忽然用只有你們能聽見的聲音說：“別跟他們說太多?！?/p>

你知道他的意思。守印人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門內(nèi)的力量一旦被外人窺探，容易招來禍端。你點點頭，指尖碰了碰鎖骨的印記，那里還泛著淡粉：“它懂。”

遠(yuǎn)處吳邪和胖子吵吵嚷嚷的，胖子喊“天真你撒太多鹽了”，吳邪回“明明是你炭火沒控制好”，煙火氣漫過來，混著烤串的香味，沖淡了青銅門附近常年不散的寒意。

張起靈往你這邊靠了靠，肩膀幾乎要碰到你的肩膀。你沒動，能感覺到他比常人低一點的體溫透過衣料滲過來，像塊微涼的玉，卻奇異地讓人安心。

“他們?nèi)瞬粔摹！蹦爿p聲說。

他“嗯”了一聲，目光落在跳動的火焰上，睫毛在眼瞼投下淺影。過了會兒，他伸手，從背包里摸出個東西遞給你——是顆用紅繩串著的狼牙，磨得很光滑，帶著點他的體溫。

“胖子給的，”他說，“說能辟邪?！?/p>

你接過來，發(fā)現(xiàn)紅繩的末端打了個很特別的結(jié)，不是胖子那粗手笨腳的手法，倒像是他自己悄悄重編過的。你把狼牙串戴在脖子上，和他之前給的那塊黑木頭并排掛著，剛戴好，就聽見吳邪喊：“開飯了！”

張起靈先站起來，伸手給你。你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有層薄繭，卻很穩(wěn)，把你拉起來時，力道剛好，沒讓你踉蹌。

胖子舉著烤串沖你們喊：“快來！再不來就被小哥一個人吃光了！”

張起靈沒理，只是牽著你的手往火堆那邊走，直到快走到吳邪身邊，才慢慢松開。你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和黑木頭，鎖骨的印記微微發(fā)燙，像在輕輕晃悠，帶著點被煙火氣熏暖的雀躍。

原來守印人的日子，也不全是對著青銅門的沉默

黑瞎子是踩著日落進(jìn)來的，墨鏡滑在鼻尖上，嘴里叼著根煙，老遠(yuǎn)就喊：“我說啞巴張，你這守著的寶貝，不止青銅門吧？”

他的目光直直射向你鎖骨處，那里的印記被衣領(lǐng)遮了大半，只露出點淡粉的邊。張起靈原本靠在石壁上磨刀，聽見聲音，指尖在黑金古刀的刀刃上頓了頓，抬眼時，眼神已經(jīng)冷了三分。

小花跟在后面，手里把玩著枚銅錢，笑了笑打圓場：“瞎子別胡說，我們是來送裝備的。”他把一個帆布包扔給吳邪，目光掃過你和張起靈之間的距離——比尋常人近半尺，火堆的光在兩人腳邊融成一片，像道無形的界碑。

胖子湊過去翻裝備，咋咋呼呼：“嘿，花爺夠意思！這壓縮餅干還是草莓味的！”吳邪則拉著小花問：“里面情況怎么樣？”

黑瞎子沒管他們，徑直走到你面前，蹲下身與你平視，墨鏡徹底摘了，露出雙笑盈盈的眼：“小姑娘，你這印記……跟啞巴張胸口那紋身，是同一個師傅刻的？”

他的指尖快如閃電，幾乎要碰到你衣領(lǐng)，張起靈的手已經(jīng)扣住了他的手腕。兩人沒說話，空氣里卻像有電流噼啪響，黑瞎子挑眉：“這么護(hù)著？”

你沒動，反而抬手撥開衣領(lǐng)，讓那淡粉色的印記完全露出來：“它說，你眼里的‘好奇’，比‘惡意’多?！?/p>

黑瞎子的視線在印記上停了兩秒，忽然笑了：“有意思?！彼麙觊_張起靈的手，起身拍了拍褲子，“啞巴張，你倆這是……門內(nèi)門外，各管一攤？”

張起靈沒理他，卻在黑瞎子轉(zhuǎn)身時，往你這邊挪了挪，肩膀幾乎貼上你的胳膊。你能感覺到他體溫里藏著的緊繃——他不喜歡黑瞎子探究的眼神，更不喜歡任何人盯著你的印記。

小花不知何時走到你身邊，低聲說：“這印記會發(fā)燙？”他指了指自己的鎖骨下方，“上次在蛇沼，看見你捂過這里?！?/p>

你點頭：“門內(nèi)不穩(wěn)的時候，像被火燒?！?/p>

“啞巴張的血能治？”小花問得直接，目光卻很溫和。

你還沒答，張起靈已經(jīng)把一塊烤好的肉遞到你手里，打斷了對話。肉是溫的，剛好合你的體溫。他看著小花，啞聲道：“與你無關(guān)?！?/p>

小花挑了挑眉，沒再追問，轉(zhuǎn)身去幫吳邪整理地圖。黑瞎子湊過來，用胳膊肘撞了撞張起靈：“行啊你，還會疼人了?！彼麎旱吐曇簦安贿^說真的，這姑娘體溫夠高，比我那暖手寶好用——你失憶的時候，往她身邊湊，是找熱源吧？”

張起靈的動作僵了僵，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鸲燕枧咀黜?，你咬了口烤肉，鎖骨的印記忽然微微發(fā)燙——不是門內(nèi)的反噬，是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帶著點促狹的暖意。你知道，這是它在笑——笑張起靈被說中了心思，耳根悄悄泛了紅。

后半夜分守夜，黑瞎子非要跟你一組，張起靈沒說話，卻在黑瞎子往你身邊坐時，把自己的睡袋扔在了你們中間，像道無形的墻。

黑瞎子嘖了聲：“占有欲還挺強(qiáng)?！彼麥惖侥愣叄脷庖粽f，“我見過他進(jìn)青銅門的樣子，像塊沒感情的石頭。但他看你的時候……石頭上長了青苔?！?/p>

你望著遠(yuǎn)處黑沉沉的山影，沒說話。張起靈在睡袋里翻身，背對著你們，呼吸卻比平時重了半拍——他沒睡。

天快亮?xí)r，黑瞎子打了個哈欠：“我去換小花?！弊咧?，他忽然回頭，指了指你脖子上掛著的黑木頭護(hù)身符，“這玩意兒，是張家的鎮(zhèn)魂符，他給你的？”見你點頭，他笑了，“看來啞巴張也知道，有些東西，比青銅門更需要守著?！?/p>

他走后，張起靈才慢慢轉(zhuǎn)過身，月光落在他臉上，睫毛很長。你忽然想起黑瞎子的話，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青苔……是活的?！?/p>

他的指尖在睡袋上蜷了蜷，過了很久，才啞著嗓子嗯了一聲。

遠(yuǎn)處傳來胖子的呼嚕聲，吳邪和小花在低聲說著什么，黑瞎子的口哨聲斷斷續(xù)續(xù)飄過來。你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感覺張起靈往你這邊靠了靠，這次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

鎖骨的印記泛著淡淡的粉，在月光下，像顆剛發(fā)芽的種子。你知道，它和門后的力量共生了三百年，卻在遇到他之后，第一次長出了名為“牽絆”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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