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駛進市區(qū)時，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暈黃的光透過車窗落在畫紙上，把那行“像你”照得格外清晰。林小滿把美術(shù)本抱在懷里，指尖隔著紙頁摩挲著那片銀杏葉，像是在確認這個下午的真實。

沈星野在學校門口下了車，林小滿跟著人群走到車門邊時，他忽然停下腳步?！懊魈臁彼_口，又頓了頓，路燈的光落在他睫毛上，“圖書館的畫展，你去嗎？”

林小滿愣了一下，才想起上周班長說過，市美術(shù)館有場素描展。她點頭時，發(fā)梢掃過臉頰，帶著點癢?！叭サ??！?/p>

“那我在門口等你?！彼f完，轉(zhuǎn)身走進巷口，白T恤的背影很快融進暮色里。林小滿摸了摸口袋，那粒沒吃完的檸檬糖還在，糖紙被捏得發(fā)皺，甜意卻像浸進了骨頭里。

第二天早上，林小滿特意選了條米白色的連衣裙，把沈星野送的畫小心地放進畫筒。走到美術(shù)館門口，就看見沈星野靠在梧桐樹下，手里拿著本素描冊。

“你來得早?！彼蟻?，把手里的冊子遞給她，“昨天沒畫完的，補了幾筆?！?/p>

冊子翻開，是湖邊的蘆葦蕩，風里飄著幾縷蒲公英的絨毛，而遠處的湖面上，漂著一朵小小的云——和她畫的那朵一模一樣。林小滿抬頭時，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很亮，像落了星子。

畫展里人不多，腳步聲在空曠的展廳里輕輕回響。沈星野在一幅素描前停住，畫的是雨天的街道，行人撐著傘走過，水洼里映著模糊的光影?！斑@個筆觸很像你畫云的感覺?！彼麄?cè)頭看她，聲音壓得很低。

林小滿的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她指著旁邊的畫轉(zhuǎn)移話題：“你看這個蒲公英，和你昨天畫的很像?！?/p>

那幅畫的角落里，有行小字：風會帶著秘密去該去的地方。沈星野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忽然笑了笑：“或許吧?！?/p>

從美術(shù)館出來時，下起了小雨。沈星野撐開一把黑色的傘，把大半傘面都傾向她這邊。雨滴敲在傘面上，發(fā)出沙沙的響。林小滿看著他被雨打濕的肩膀，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你也遮點?！?/p>

他沒說話，只是腳步放慢了些。路過街角的文具店時，林小滿停下腳步，指著櫥窗里的櫻花橡皮：“那個和你上次給我的一樣?！?/p>

沈星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忽然拉著她走進店里。他拿起一塊新的櫻花橡皮，又拿起一本銀杏葉圖案的筆記本，一起放在柜臺上?！斑@個送你?！彼锻赍X，把筆記本遞給她，“畫滿了，我再給你買?！?/p>

林小滿接過筆記本，封面的銀杏葉和她夾在美術(shù)本里的那片很像。雨還在下，傘下的空間很小，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著雨氣，清清爽爽的。

走到巷口時，林小滿停下腳步?！拔业搅恕！彼f著，把昨天那幅蒲公英畫從畫筒里拿出來，“這個……還給你？”

沈星野卻沒接，只是看著她：“送你了。”他頓了頓，手指在傘柄上輕輕敲了敲，“其實那天在湖邊，我沒說假話。你畫的云，真的很好看?！?/p>

雨絲落在林小滿的臉頰上，涼涼的，心里卻暖得發(fā)脹。她踮起腳尖，把那塊新的櫻花橡皮塞進他手里：“這個給你，舊的……我留著了。”

他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橡皮，又抬頭看她，眼里的笑意像化開的蜜糖?！懊魈煲姟！彼f。

“明天見?！绷中M轉(zhuǎn)身跑進巷子里，跑到二樓時，她趴在窗臺上往下看，沈星野還站在傘下，直到看見她的身影，才轉(zhuǎn)身走進雨里。

她翻開那本銀杏葉筆記本，第一頁空白處，不知何時被人用鉛筆輕輕畫了朵小小的云，旁邊寫著一行字：

這個夏天，好像確實很長。

窗外的雨還在下，林小滿摸了摸口袋里的檸檬糖，這次是完整的一顆。她想，或許該買兩袋，下次見面時，分給他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