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臺

小媼：“女郎，那邊…以前是我家，現(xiàn)在…現(xiàn)在…”

喬檸我又怎會不恨……

猶記得十五年前，辛都的春天有桃花，粉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路上，能香透半條街。她在那邊的城郊租了間小茅屋，跟著藥鋪的老大夫打雜，總算能吃上熱乎飯。老大夫有個可愛的小孫女，他們看她可憐，教她認(rèn)藥、包扎，偶爾還會塞給她兩個銅板。鄰居家的阿婆總喊她“阿檸”，端來剛蒸好的窩頭。

安穩(wěn)日子過了不足一年，邊州李肅的鐵騎踏碎了桃花。

屠城的號角吹響時，喬檸和小姑娘（小媼）正在后山采藥。她們跑回城里時，城門已經(jīng)被攻破，濃煙裹著血腥味飄得很遠(yuǎn)。只看見鄰居阿婆倒在地上，花白的頭發(fā)沾滿塵土；看見藥鋪的老大夫肩上有劈痕，血濺了滿柜的藥材。

喬檸咬著唇，直到嘴里嘗到血腥味，才沒讓自己哭出聲——哭有什么用？母親走的時候，她哭過；被趕出喬家的時候，她也哭過，可眼淚換不來半分憐憫。

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時，天邊是詭異的緋紅色，雪地里的血凍成了黑紫色，踩上去咯吱作響。那天喬檸攥著一塊碎瓷片，在心里把喬越，喬圭和李肅的名字，刻了一百遍。喬越若不是只顧著喬家的權(quán)勢算計(jì)，早早出兵援助巍國，李肅怎會如此囂張？

復(fù)仇的念頭，是埋在灰燼里的種子，靠著血和恨，在她心里長成了參天大樹。

十四年后的檀臺，早已沒了當(dāng)年的模樣。喬檸站在曾經(jīng)熟悉的城郊，如今只剩斷壁殘?jiān)牡胤?，指尖微微顫抖。小媼在一旁，眼里滿是對往昔的追憶與如今的悲涼。

喬檸辛都還真是百廢待興啊。

“女郎，都十四年了……”小媼的聲音帶著哽咽，“可這地方，還是……”

喬檸小媼，十四年，足夠讓很多事情改變，但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里，永遠(yuǎn)不會變的。

喬檸我這些年，從沒有一刻忘記過。

暮色將檀臺染得半明半暗，喬檸廣袖垂落，指尖輕輕蹭過橋上微涼的木痕。

風(fēng)卷著遠(yuǎn)處的草木氣息漫上來，裙擺微微晃動，她身上是極清淺的天青色，裙擺垂落時像攏了半片未散的云，鬢邊斜插的素銀簪子映著殘陽，細(xì)碎的光落在眼下，倒讓那雙總含著三分冷漠的眼，添了幾分暖。

喬檸憑欄而立，天青色裙擺隨晚風(fēng)輕揚(yáng)，明眸流轉(zhuǎn)間，恰如雨后初晴的天際，清透又動人。

路人甲：“哎，快看，上面那個穿藍(lán)色衣服的女子，是喬女吧，好漂亮啊，像仙子一樣?！?/p>

路人乙：“我看著不像二喬啊，應(yīng)該是喬系旁支的姑娘。不過真是明眸皓齒，如花似玉啊，不知道巍侯會不會喜歡她呀?！?/p>

“那他們什么時候成親啊？要是辦了喜事，這里就不會再打仗了。”

百姓們不禁紛紛贊嘆。

不遠(yuǎn)處，魏劭抬頭往上看，目光落在喬檸身上時，眸色幾不可察地深了深。那抹天青色在暮色里太晃眼，像把他心底某個角落都照亮了。

可等旁人湊過來，他卻只扯了扯嘴角，語氣帶著慣有的譏誚。

魏劭賣弄，也就長的好看點(diǎn)吧。

可話雖如此，他卻沒立刻挪開視線。

喬檸仿若未聞，她和小媼在城中四處走訪，漸漸地，一個計(jì)劃在她心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