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像是忘了停歇的哭喪,嘩啦啦地澆在陸氏集團大廈的玻璃幕墻上。整個城市都被這灰蒙蒙的雨幕裹著,透著一股化不開的寒意。
頂層總裁辦公室里,冷氣開得足,空氣比外面的雨天還要冷上幾分。
蘇晚推門進來的時候,高跟鞋踩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卻孤單的聲響。她今天穿了一身素黑的連衣裙,裙子是簡單的款式,卻襯得她身形越發(fā)纖細,臉色也越發(fā)蒼白。
紅木辦公桌上,攤著幾張紙,最上面那張,"離婚協(xié)議書"五個字刺眼得很。旁邊簽名處,"陸庭淵"三個字龍飛鳳舞,透著一股子張揚和不耐煩。
陸庭淵就坐在辦公桌后面的真皮老板椅里,身體微微后靠,雙腿交疊著搭在桌沿,姿態(tài)懶懶散散,眼神卻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蘇晚身上。
"蘇小姐總算肯屈尊來了。"他扯了扯嘴角,語氣里的嘲諷像針一樣扎人。
蘇晚沒理會他故意改口的稱呼,目光落在那份協(xié)議上,聲音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股權轉讓協(xié)議我?guī)砹耍茨阒耙鬁蕚涞摹?她一邊說,一邊從隨身的黑色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在離婚協(xié)議旁邊。
陸庭淵眼角都沒掃那份股權轉讓協(xié)議一下,嗤笑一聲:"蘇氏都破產(chǎn)清算了,你覺得這份協(xié)議現(xiàn)在還有什么價值?擦屁股都嫌硬。"
這話像巴掌一樣打在蘇晚臉上。她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她吸了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三年婚姻,在你眼里,就只值這份被你當成廢紙的協(xié)議?"
陸庭淵這才懶洋洋地抬眼看向她,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壓迫感瞬間彌漫開來:"不然呢?你以為我陸庭淵是什么人?會守著一個破產(chǎn)千金過一輩子?蘇晚,認清現(xiàn)實吧,你和你那個死撐的爹一樣,早就過時了。"
他的話像一把鈍刀,一刀刀割在蘇晚心上。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胸口堵得厲害,像是有塊巨石壓著。
就在這時,辦公室內側的休息室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香奈兒套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親昵地挽著一個男人的手臂走了出來。那個男人,正是陸庭淵。
蘇晚的目光落在那個女人身上——林薇薇,陸庭淵藏在外面的白月光,也是她心里那根拔不掉的刺。
林薇薇今天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手腕上戴著一條限量款的鉆石手鏈,和陸庭淵手上那條男款的是一對。她故意抬起手,撥了撥耳邊的碎發(fā),讓手鏈在燈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語氣帶著虛偽的關切:"晚晚,你來了。你別生庭淵的氣,他就是說話直了點,其實心里還是惦記著你們那點情分的。"她說著,還故意往陸庭淵懷里靠了靠,像只宣示主權的小鳥。
蘇晚看著她那副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胃里一陣翻涌。她強忍著不適,冷冷地看著陸庭淵,等他給個說法。
林薇薇見蘇晚不說話,又嘆了口氣,像是很為難似的開口:"其實,有件事我本來不想現(xiàn)在告訴你的,怕你接受不了。但是,既然都到這份上了..."她頓了頓,一只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臉上露出嬌羞又得意的笑容,"醫(yī)生說,我已經(jīng)懷孕六周了。庭淵他...他一直想要個兒子繼承家業(yè)呢。"
她說完,挑釁地看向蘇晚,眼神里的炫耀和得意藏都藏不住。
蘇晚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她的瞳孔猛地收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踉蹌了一下,下意識地扶住了旁邊的椅子扶手才站穩(wěn)。
懷孕了...六周...
算算時間,正是她和陸庭淵關系最僵,他夜不歸宿最頻繁的時候。
多可笑啊。她這個正牌陸太太還蒙在鼓里,他的白月光卻已經(jīng)懷了孕,等著登堂入室了。
蘇晚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心底的翻江倒海。她挺直脊背,倔強地迎上陸庭淵的目光,聲音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發(fā)緊:"所以,這就是你這么急著離婚的原因?等不及給你的孩子一個名分了?"
"晚晚,話也不能這么說。"林薇薇搶在陸庭淵前面開口,語氣帶著施舍般的憐憫,"你占著陸太太的位置這么久,也該滿足了?,F(xiàn)在蘇家倒了,你什么都沒有了,拿什么跟我比呢?庭淵選擇我,也是人之常情。"
陸庭淵伸手攬住林薇薇的腰,把她摟進懷里,像是在展示一件稀有的戰(zhàn)利品。他看著蘇晚,眼神里沒有絲毫愧疚,只有理所當然的冷酷:"薇薇說得對。簽了字,看在我們過去三年夫妻的情分上,我可以給你一筆遣散費,足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遣散費...
蘇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扯了扯,露出一抹冰冷而嘲諷的笑容。
她彎腰,從黑色的包里掏出那份她精心準備的股權轉讓書,放在陸庭淵面前。
"陸庭淵,這是蘇氏持有的陸氏集團3%的股份,也是我最后的讓步了。"她說。
陸庭淵看都沒看那份文件一眼,伸手一把奪了過去,看也不看就撕了個粉碎。白色的紙屑像雪花一樣在空中飛舞,然后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也落在蘇晚的心上。
"蘇氏?"他冷笑一聲,語氣殘忍得像在對待一只螻蟻,"那個老東西經(jīng)營了一輩子,最后還不是破產(chǎn)收場?連條狗都不如!你覺得他留下的這點股份,在我眼里算個什么東西?"
"老東西"三個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蘇晚的心上。那是她的父親,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愛的父親!是為了蘇家嘔心瀝血一輩子的父親!
蘇晚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不是害怕,是憤怒,是極致的憤怒。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滲出血絲,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眼睛里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涌出來,她用力眨了眨眼,硬生生把那股濕熱逼了回去。
三年婚姻,家族榮辱,父親尊嚴...所有的一切,都被這個男人踐踏在了腳下。
她緩緩抬起頭,眼底的溫和早已被徹骨的冰冷取代。那雙曾經(jīng)盛滿柔情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封的恨意和銳利的鋒芒。她看著眼前相擁在一起的男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決絕的弧度。
"陸庭淵,"她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你確定要這樣做?不給自己留一點后路?"
陸庭淵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來:"后路?蘇晚,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現(xiàn)在的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談后路?"他頓了頓,眼神輕蔑地上下打量著她,"怎么?想用眼淚博同情?我告訴你,晚了。從我決定跟你離婚的那一刻起,你蘇晚就什么都不是了。"
"庭淵,我們別跟她浪費時間了,"林薇薇不耐煩地催促著,拉著陸庭淵的胳膊晃了晃,"下午我們還要去醫(yī)院產(chǎn)檢呢,別讓不相干的人影響了我們的好心情。"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震動聲打破了辦公室里的僵持。
蘇晚放在包里的手機響了。
鈴聲在這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突兀。
三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蘇晚的包上。
蘇晚頓了一下,慢慢從包里拿出手機。屏幕上閃爍著兩個字——"忠叔"。
看到這兩個字,蘇晚的眼神里飛快地閃過一絲厲芒,快得讓人抓不住。
她沒有立刻接起電話,而是將手機屏幕轉向自己,又確認了一遍來電顯示。然后,她抬起頭,看向陸庭淵和林薇薇,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又加深了幾分。
她緩緩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亂的裙擺,撫平上面并不存在的褶皺。那動作從容而優(yōu)雅,完全看不出剛才那個被羞辱得體無完膚的女人會是她。仿佛剛才那些難堪和痛苦,都只是錯覺。
"陸庭淵,"她再次開口,一字一句,清晰而堅定,像是在宣布一個早已注定的結局,"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將來一定會后悔的。"
她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利劍,直直地刺向陸庭淵和林薇薇,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說完,她不再看那兩張錯愕的臉,轉身就走。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里回蕩,每一聲都像是踩在陸庭淵的心上,讓他莫名地有些心慌。
走到門口的時候,蘇晚停住了腳步。她沒有回頭,只是留給他們一個挺直如松的背影,冷冷地丟下一句:"好好享受你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吧,因為很快,它們就都不是你們的了。"
陸庭淵皺緊了眉頭,心里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看著蘇晚消失在門后的背影,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失控了。
而被他摟在懷里的林薇薇,臉上的得意笑容也僵住了。蘇晚最后那句話,還有她那眼神里的自信和篤定,讓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恐慌。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她甩開了。一個破產(chǎn)千金而已,還能翻起什么浪?她肯定是氣瘋了才會說出這種不自量力的話。
林薇薇拍了拍陸庭淵的胸口,撒嬌道:"庭淵,你看她,都什么時候了還在說胡話。別理她了,我們快走吧,別耽誤了產(chǎn)檢。"
陸庭淵定定神,也覺得是自己想多了。蘇晚現(xiàn)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還能怎么樣?他冷哼一聲,摟緊了林薇薇:"走,我們去醫(yī)院。"
門被關上的瞬間,陸庭淵和林薇薇相擁親吻在一起,慶祝他們即將到來的"勝利"。
而走出總裁辦公室的蘇晚,站在 elevator 口,臉上的冰冷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她握緊口袋里還在震動的手機,指尖微微泛白。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頂樓,門緩緩打開。
蘇晚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她知道,反擊的號角,從這一刻,正式吹響了。
那個曾經(jīng)溫順隱忍的蘇晚,已經(jīng)在陸庭淵和林薇薇的羞辱中徹底死去了?,F(xiàn)在活著的,是一個為了復仇,為了奪回屬于自己一切的戰(zhàn)士。
陸庭淵,林薇薇,你們欠我的,欠蘇家的,我會一點一點,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電梯緩緩下降,載著蘇晚和她心中燃燒的復仇火焰,駛向一個即將被顛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