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突然響起，是前臺顫抖的聲音："陸總......證監(jiān)會的人來了，說接到舉報，要調(diào)查我們集團近三年的財務(wù)狀況......"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透過薄薄的襯衫傳來寒意，蘇晚蜷縮在醫(yī)院長廊的長椅上，指尖攥著江北剛遞給她的化驗單。紙張邊緣被捏得起皺，上面"先兆流產(chǎn)"四個黑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視線模糊。后腰的墜痛仍在持續(xù)，提醒著她身體里那個三個月大的生命正在流逝。

"需要通知家屬嗎？"江北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白大褂特有的消毒水氣息。他手里拿著葡萄糖注射液，針頭在走廊頂燈的照耀下泛著冷光。

蘇晚搖搖頭，將化驗單塞進西裝內(nèi)袋。布料下，小腹傳來一陣尖銳的抽痛，她下意識地按住那個位置。那里曾經(jīng)孕育過另一個孩子，三年前那個暴雨夜，她躺在手術(shù)臺上，聽著醫(yī)生冷漠地宣布"胎兒停止發(fā)育"，而手術(shù)同意書上，陸庭淵的簽名龍飛鳳舞。

"我自己簽。"她說著接過手術(shù)同意書，筆尖懸在簽名欄上方時微微顫抖。落地窗外，陸氏集團總部大廈的玻璃幕墻在陽光下閃爍，像無數(shù)面鏡子，映照著她狼狽的模樣。

突然，診療室的門被撞開。陸庭淵站在門口，藍色的襯衫領(lǐng)口敞開兩顆扣子，領(lǐng)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他的頭發(fā)濕漉漉地滴著水，顯然是冒雨趕來?？吹教K晚手里的同意書，他瞳孔驟縮，幾步?jīng)_過來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干什么？！"

"陸總，請你出去。"江北擋在病床前，聽診器的金屬頭滑落到胸前，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晃動。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變得濃郁，混合著陸庭淵身上被雨水沖淡的古龍水氣息。

陸庭淵的視線越過江北，死死盯著蘇晚蒼白的臉。他看到她唇邊殘留的血漬，看到她手腕上青紫的指痕，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那張被揉皺的化驗單從蘇晚口袋里掉出來，飄落在地。

他彎腰撿起的瞬間，雙腿突然發(fā)軟。化驗單上的"宮內(nèi)早孕8周+3天"像重錘般砸在他太陽穴上。八周，正好是他生日那晚——他喝多了，闖進她的房間，在她耳邊叫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這是我的孩子。"他聲音沙啞，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雨珠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化驗單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蘇晚突然笑了，笑聲牽動小腹的傷口，疼得她倒抽冷氣。"陸總記性真好。"她擦掉笑出來的眼淚，指尖冰涼，"可惜孩子大概不想要你這樣的父親。畢竟你連林婉清肚子里的種是不是你的都沒搞清楚，不是嗎？"

陸庭淵的臉瞬間血色盡失。他想起三個月前林婉清拿著孕檢單沖進辦公室的場景，想起她哭訴蘇晚推她下樓梯的模樣，想起自己當時毫不猶豫地給了蘇晚一巴掌?，F(xiàn)在想來，那天蘇晚的臉色白得像紙，后腰上滲出血跡的襯衫被她死死捂住。

"婉清的孩子......"他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被巨大的恐慌堵住。

"林婉清根本沒有懷孕。"顧悠悠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走廊盡頭，手里舉著一份文件，"那份孕檢報告是偽造的，醫(yī)院的監(jiān)控都拍到了她和檢驗科主任交易的畫面。還有這個——"她將一份DNA鑒定報告甩在陸庭淵臉上，"你秘書的孩子，倒是和你很像呢陸總。"

紙張劃過臉頰的瞬間，陸庭淵聽到自己世界崩塌的聲音。走廊里突然響起尖銳的哨聲，幾個穿著制服的人快步走來，胸前的"證監(jiān)會稽查"字樣在燈光下格外刺眼。為首的男人出示證件時，江北悄悄將一支錄音筆塞進口袋，按鍵的輕微聲響被陸庭淵驟然急促的呼吸聲掩蓋。

"陸庭淵先生，我們懷疑你涉嫌財務(wù)造假和內(nèi)幕交易，請跟我們走一趟。"冰涼的手銬銬住手腕時，陸庭淵突然發(fā)瘋似的掙脫，撲向正要被推進手術(shù)室的蘇晚。

"晚晚！求你！"他跪在地上，藍色的瞳孔里第一次蓄滿淚水，"留下孩子，我什么都給你！陸氏，股份，我這條命......"

手術(shù)室的紅燈亮起，隔絕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蘇晚躺在手術(shù)臺上，麻醉劑漸漸生效的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個雨夜。年輕的醫(yī)生舉著超聲波圖，聲音溫柔："寶寶很健康，看這小拳頭握得多緊。"

那時她還以為，這個孩子會有一個愛她的父親，會在梔子花盛開的院子里學(xué)會走路，會奶聲奶氣地叫她媽媽。直到陸庭淵帶著林婉清沖進病房，將離婚協(xié)議甩在她臉上——"蘇晚，簽字滾蛋，婉清懷了我的孩子。"

麻醉面罩覆蓋口鼻的瞬間，蘇晚閉上眼。滾落的淚水浸濕枕頭，在手術(shù)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痕跡，像極了當年她流掉的那個孩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走廊里，陸庭淵被強行拖拽著離開。經(jīng)過護士站時，他看到電子屏滾動播放的新聞——"陸氏集團股價崩盤，神秘買家低價收購全部流通股"。屏幕角落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忠叔正將一份文件遞給交易所工作人員，文件封面上，"蘇晚"兩個字的簽名龍飛鳳舞。

后腰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陸庭淵低頭，看到一把水果刀插在自己腹部。林婉清站在身后，妝容精致的臉上沾滿鮮血，手里還緊緊攥著那份偽造的孕檢報告："你不是想要孩子嗎？我們一起去地獄生??！"

警笛聲由遠及近。陸庭淵倒在地上，視線逐漸模糊。他看到蘇晚被推出手術(shù)室，臉上蓋著白布。護士的對話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大出血......保不住了......"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他終于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話——"庭淵，蘇家對我們有恩，照顧好晚晚，別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陸庭淵想笑，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聲音。溫?zé)岬难簭母共坑砍觯诘厣下映珊?，像極了蘇晚最愛的那片梔子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