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主,這邊請。"
老太監(jiān)佝僂著背,領著我穿過重重宮門。我低眉順眼地跟在后面,眼睛卻將沿途每一處轉角、每一道宮門都刻進心里。
"這就是清雅居了。"老太監(jiān)推開一扇漆紅小門,"皇后娘娘特意吩咐的,說這兒清凈,適合小主這樣的讀書人。"
我盈盈下拜:"多謝公公。不知皇后娘娘為何對我這般照顧?"
老太監(jiān)瞇眼笑了:"小主面善,娘娘一見就喜歡。再說..."他壓低聲音,"姜小主長得有幾分像先頭的姜皇后,那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我心頭一震。姜皇后——我的親姑姑,十五年前入宮為后,卻在五年前突然暴斃。父親曾說,姑姑死得蹊蹺。
"奴婢青萍,見過小主。"
一個身著淡綠宮裝的少女跪在院中。抬頭瞬間,我險些失聲——竟是青杏的妹妹!當年她姐姐為護我而死,這丫頭何時入的宮?
老太監(jiān)走后,青萍關緊院門,突然雙膝跪地,行了一個姜家軍中的大禮。
"青萍拜見大小姐。"
我手指一顫,面上卻不露分毫:"你認錯人了。我是蘇州姜寧。"
青萍抬頭,眼中含淚:"小姐不必瞞我。您右耳后那粒紅痣,青萍死也不會認錯。姐姐臨終前托人帶信,說若有機會,要我誓死效忠小姐。"
我沉默良久,終是輕嘆一聲扶她起來:"從今往后,這世上只有姜寧。"
青萍抹去眼淚,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這是姐姐留下的。她說...當年襲擊姜府的,不是普通山匪。"
帕子里包著一枚銅紐扣——禁軍統領府的標記。
我攥緊紐扣,胸口如壓巨石。禁軍統領,正是當今淑妃的父親。
"小主,淑妃娘娘派人來送賀禮了。"門外傳來通報聲。
我與青萍對視一眼,迅速恢復那副天真模樣。來的是淑妃身邊的大宮女春桃,手捧一盒名貴胭脂。
"淑妃娘娘說,姜小主初入宮中,若有不懂的,盡管去長春宮請教。"春桃笑容可掬,眼神卻在我臉上來回掃視,尤其在右耳處停留片刻。
我裝作受寵若驚,連連道謝。春桃走后,青萍立刻將那盒胭脂鎖進柜子。
"有毒?"我低聲問。
"不,但用了會讓人臉上起紅疹。"青萍冷笑,"淑妃慣用的手段,讓新入宮的秀女'因病'退出爭寵。"
我輕撫耳后紅痣??磥?,有人已經起了疑心。
三日后,皇后召見。我特意選了件素淡衣裙,發(fā)髻也挽得與姑姑畫像中相似。
"果然像極了。"皇后拉著我的手感嘆,"姜妹妹在天之靈,見到你這般品貌,也該欣慰了。"
我垂眸作羞澀狀,余光卻掃到皇后腕上一只翡翠鐲子——那是姑姑的嫁妝。
"你既讀過書,可會下棋?"皇后忽然問。
"略知一二。"
棋盤擺開,我故意走錯幾步,讓皇后贏得輕松。她果然高興,賞了一副白玉棋子。
回宮路上,御花園拐角處突然閃出一人。我險些撞上來人胸膛,抬頭正對上一雙熟悉的眼。
宇文銘。
三年不見,他更加俊朗,一身明黃太子服襯得氣度非凡。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面上卻惶恐跪拜:"臣女參見太子殿下。"
"免禮。"他伸手虛扶,"你是...新入宮的秀女?"
"臣女姜寧,蘇州人氏。"我低頭,生怕眼中的恨意泄露。
"姜..."宇文銘聲音微頓,"抬起頭來。"
我緩緩抬頭,強迫自己看向這個曾對我家滿門見死不救的男人。他眼中閃過一絲恍惚,隨即恢復清明。
"你與姜皇后...可有親緣?"
"臣女惶恐,豈敢高攀。"我佯裝不安,"只是同姓罷了。"
宇文銘似乎想說什么,遠處卻傳來太監(jiān)的呼喚。他匆匆離去,臨走前深深看我一眼。
回到清雅居,我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榻上。青萍急急端來安神茶,我卻推開,從枕下摸出一把匕首。
"小姐..."青萍聲音發(fā)顫。
"放心,我不會做傻事。"我輕撫刀刃,"只是提醒自己,不能心軟。"
次日清晨,我被一陣嘈雜聲驚醒。青萍慌張跑進來:"小主,淑妃娘娘駕到!"
我迅速整裝出迎。淑妃一身華服,在宮女攙扶下踏入我院中。她約莫三十出頭,容貌艷麗,只是眼角眉梢透著刻薄。
"本宮聽說清雅居來了位天仙似的妹妹,特來瞧瞧。"她目光如刀,在我臉上剜了一圈,尤其在看到我模仿姑姑的妝容時,眼中閃過一絲陰鷙。
"娘娘謬贊,臣女愧不敢當。"我怯生生行禮,故意讓動作顯得生澀。
淑妃冷笑:"裝模作樣。本宮最討厭這種做派。"她突然伸手,將我推入一旁荷花池。
水沒頂那一刻,我本能地要施展水性,卻硬生生忍住,裝作慌亂掙扎。池水灌入口鼻,我聽見岸上淑妃的譏笑和青萍的哭喊。
就在我即將窒息時,一道明黃身影躍入水中,將我抱起。朦朧中,我看到皇帝威嚴的面容。
"陛下!"淑妃聲音陡變,"臣妾只是與姜妹妹玩笑..."
"玩笑?"皇帝聲音冰冷,"淑妃,你太讓朕失望了。"
我被安置在養(yǎng)心殿偏殿。御醫(yī)診脈時,皇帝就坐在一旁。他約莫五十歲,鬢角微白,眼神銳利如鷹。
"你叫姜寧?"他忽然問。
"是。"我虛弱應答。
"你很像一個人。"皇帝目光悠遠,"尤其是這雙眼睛。"
我佯裝不解,心中卻明鏡似的。魚兒上鉤了。
當晚,圣旨下:晉姜寧為才人,賜居清漪苑。而淑妃被罰禁足三月。
青萍幫我收拾行裝時,從袖中摸出一封信:"小姐,孟先生傳信來了。"
我急忙展開,上面只有一行字:"趙昆已任禁軍副統領,淑妃父所為。"
燭光下,我緩緩勾起嘴角。復仇的第一步,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