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身，從袖中取出一枚銀哨吹響。不多時，四名黑衣人無聲地出現(xiàn)在她身后。

“準(zhǔn)備馬車”角麗譙脫下自己的外袍裹住李相夷，“去東海別院?！?/p>

馬車在夜色中疾馳，車輪碾過泥濘的道路，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車簾。角麗譙將李相夷的頭枕在自己膝上，手指輕輕描摹著他的眉眼。這張臉近幾年時常出現(xiàn)在她夢中，有時是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笑容，有時是持劍相對的冷峻。

馬車忽然顛簸，李相夷無意識地悶哼一聲，眉頭緊蹙。角麗譙立刻掀開車簾，厲聲道：“穩(wěn)些！車上有傷員不知道嗎？”

車夫嚇得連連稱是，放慢了速度。角麗譙重新坐回車內(nèi)，從暗格中取出藥箱，小心翼翼地給李相夷頸側(cè)的傷口上藥。藥粉接觸傷口的瞬間，昏迷中的李相夷身體猛地一顫。

“忍一忍。”角麗譙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手指輕輕按住他的肩膀，“很快就好了。”

只需幾個時辰就能到的路，馬車行了整整一夜，終于在黎明時分抵達(dá)東海之濱的一處隱蔽院落。從外面看，這只是個普通的漁家小院，灰瓦白墻，毫不起眼。但推門而入，卻是另一番景象——庭院中假山流水錯落有致，回廊曲折通向深處，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藥香。

“主人。”幾名侍女早已候在門前，見到角麗譙懷抱著昏迷不醒的李相夷，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低下頭去。

“準(zhǔn)備藥浴，再熬一碗續(xù)命湯?！苯躯愖S徑直走向內(nèi)院，“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主屋?！?/p>

主屋內(nèi)的陳設(shè)簡潔卻不失精致，最里間擺著一張雕花大床，帷帳是罕見的鮫綃紗，薄如蟬翼卻滴水不透。角麗譙將李相夷放在床上，猶豫片刻，伸手解開了他的衣帶。

濕透的白衣被一層層剝開，露出下面?zhèn)劾劾鄣纳眢w。角麗譙的手在看到他胸前那道幾乎貫穿的劍傷時微微發(fā)抖。她取來溫水，一點點擦去他身上的血污，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易碎的瓷器。

“笛飛聲這個瘋子...”她低聲咒罵，指尖卻不敢用力，生怕碰疼了他，“還有你，李相夷，你比他更瘋?！?/p>

藥浴備好后，角麗譙親自將李相夷抱入浴桶。熱氣蒸騰中，草藥的苦澀氣味彌漫開來。李相夷蒼白的皮膚漸漸有了血色，但人依然昏迷不醒。角麗譙跪坐在浴桶旁，不時往水中加入新的藥汁，同時運功為他梳理經(jīng)脈，讓他的身體更好的吸收藥效。

角麗譙親自為李相夷換下濕衣，顫抖的手輕輕解開他的衣帶時，看見李相夷身上大大小小觸目驚心的傷口，再也忍不住流淚了。

屋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侍女送來了續(xù)命湯。角麗譙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然后捏開李相夷的下頜，將藥汁一點點喂進(jìn)去。大部分藥都順著嘴角流了出來，她不得不含了一口，俯身貼上他的唇。

藥汁渡完，角麗譙卻沒有立刻起身。她的唇輕輕摩挲著李相夷的，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拂過臉頰，她才緩緩?fù)碎_，用袖子擦去他唇邊的藥漬。

“主人，漆前輩到了?！笔膛嘁螺p輕的敲門聲傳來，打斷了角麗譙的思緒。

她放下手中的藥碗，指尖還殘留著湯藥的溫度。窗外雨聲淅瀝，東海之濱的別院籠罩在一片朦朧水霧中。角麗譙起身時，素白的衣袖拂過床榻邊緣，那里躺著仍在高燒中的李相夷。

“把漆前輩安排到西廂房，等會兒我去看看?！彼穆曇舯韧杖岷土藥追?，卻仍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青衣低頭應(yīng)是，眼角余光瞥見主人俯身為李相夷掖了掖被角。這個細(xì)微的動作讓青衣心中微訝——江湖上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角大美人，何時對人有這般溫柔？兩日來角麗譙都是這般細(xì)心照顧著。

“小心伺候著?！苯躯愖S臨走前囑咐守在門外的侍衛(wèi)，眼神凌厲如刀，“若有半點差池，你們知道后果?！?/p>

雨水打在回廊的屋檐上，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角麗譙撐開一把油紙傘，青色傘面上繪著幾枝墨梅，在雨中顯得格外清冷。她緩步穿過庭院，裙擺被雨水打濕也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