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堅持一下,前面就是蓮花樓了。”她低聲說道,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
李蓮花的左臂無力地垂著,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失血而泛著青紫。聽到角麗譙的話,他只是微微動了動眼皮,連回應(yīng)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蓮花整個人壓在她肩上,呼吸微弱得像是隨時會斷絕。這一路上,她記不清摔了多少次,只記得每次跌倒都拼命轉(zhuǎn)身,讓自己墊在下面。
“就快到了...”她咬著牙對昏迷的李蓮花說,更像是在說服自己。白樺在前方探路,雪白的毛發(fā)被血和泥黏成一綹一綹。
蓮花樓前的燈籠在夜風(fēng)中搖晃,角麗譙用肩膀撞開竹門,兩人一起跌進屋內(nèi)。她顧不上自己的傷勢,立刻翻身查看李蓮花的情況。月光從窗欞間漏進來,照在他慘白的臉上。
“醫(yī)藥箱...醫(yī)藥箱在哪...”角麗譙聲音發(fā)抖,視線模糊了一瞬才想起蓮花樓的布局。她踉蹌著撲向壁柜,翻出那個漆木箱子,銅扣上還沾著上次使用后沒擦凈的藥漬。
回到李蓮花身邊時,白樺已經(jīng)叼來了清水和干凈布巾。“主人!”
“守在門口?!彼吐暦愿溃瑓s發(fā)現(xiàn)它的耳朵燙得嚇人——箭上有毒。她先快速檢查了白樺的傷口,剜出泛綠的腐肉,敷上解毒藥粉,用布條緊緊包扎。
白樺舔了舔她的手背,“放心吧主 人,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到你。”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門。
角麗譙深吸一口氣,拿起剪刀剪開李蓮花被血浸透的衣衫。布料黏在傷口上,她不得不一點點用清水潤濕剝離。隨著衣物褪去,那些猙獰的傷口徹底暴露在眼前——左肩關(guān)節(jié)脫臼,右肋三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最為致命的是李蓮花強行提升功力,沖破陰九幽的玄陰領(lǐng)域。
“花花,忍著點?!彼p聲說,雙手握住李蓮花脫臼的左臂。接骨的瞬間,昏迷中的李蓮花全身繃緊,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嗚咽。角麗譙迅速把自己的手腕塞進他齒間,劇痛讓她眼前發(fā)黑——李蓮花咬穿了她的皮肉,溫?zé)岬难樦鴥扇讼噘N的皮膚流下。
“好了...好了...”她忍著痛輕聲安撫,感覺到關(guān)節(jié)終于復(fù)位。李蓮花松開口,陷入更深的昏迷,而她的手腕已經(jīng)血肉模糊。
清理外傷的過程像一場酷刑。每擦凈一道傷口,角麗譙都能想起這是怎么來的——肋部的刀傷是為她擋的,胸口的貫穿傷是推開她時被陰九幽偷襲的。金瘡藥粉撒上去時,李蓮花即使在昏迷中也會肌肉抽搐,冷汗浸濕了身下的席子。
當(dāng)處理到胸口毒傷時,角麗譙的手終于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尋常藥物對這種毒無效,她只剩下一個選擇。
角麗譙眉心那道已經(jīng)隱藏在朱砂痣下的玄陰印開始隱隱作痛,提醒著她要付出的代價。沒有猶豫,她咬破指尖,在額頭畫下一個古老符文。
“以血為引,以魂為橋...”
隨著咒語,眉心皮膚下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血絲,逐漸匯聚成火焰形狀的印記。角麗譙痛得彎下腰,感覺有滾燙的巖漿在血管里奔流。她將染血的手指按在李蓮花胸口傷處,血絲立刻如活物般鉆入他的皮膚。
“啊!”兩人同時發(fā)出痛呼。當(dāng)最后一絲毒素清除干凈時,角麗譙再也支撐不住,噴出一口鮮血癱倒在床邊。眉心火焰形玄陰印迅速褪色,但那些血絲般的紋路已經(jīng)蔓延到她的脖頸,像一張逐漸收緊的網(wǎng)。
三更時分,李蓮花開始劇烈發(fā)抖,說胡話。他一直喊著“阿譙小心?!苯躯愖S守在床邊連忙驚醒,“花花,怎么這么燙?!彼焓秩ヌ剿念~頭,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頭一緊。角麗譙翻找著藥柜。找出退燒藥煎好,小心翼翼地喂進李蓮花口中。
昏迷中的李蓮花本能地抗拒苦味?!盎ɑǎ人??!彼_他的牙關(guān),藥湯順著嘴角流下,打濕了枕巾。李蓮花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藥汁混著血沫濺在她手背上。
角麗譙含著一口藥,俯身貼上李蓮花的唇,用舌尖抵開他緊咬的牙慢慢把藥度到他嘴里。重復(fù)幾次,終于把藥給喂完了。
“別怕,我在呢。”她輕聲說著,用濕毛巾擦拭他汗?jié)竦念~頭。月光透過窗紙,斑駁地灑在李蓮花臉上,他的睫毛在臉頰投下淺淺的陰影。
角麗譙就這樣守了一夜。白樺在門口蜷縮著,耳朵上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發(fā)燙。天光破曉時,李蓮花的呼吸終于平穩(wěn)下來,燒也退了些。
角麗譙精疲力竭地靠在床頭,忽然感覺發(fā)梢被輕輕拉扯。低頭看見李蓮花正無意識地繞著她的長發(fā),就像她平時心煩時玩自己辮子的習(xí)慣。
白樺進來時,看見主人趴在床邊睡著了,一只手還被病人緊緊攥著,與她十指相扣。
白樺輕巧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驚醒了角麗譙,指尖還殘留著李蓮花掌心的溫度?!盎ɑ?..”她下意識地輕喚,側(cè)頭看向床榻。李蓮花呼吸平穩(wěn),額上沁著細(xì)密的汗珠,唇色不再青紫。角麗譙緩緩舒了口氣,這才感覺到自己僵直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
“白樺?”她對著白樺低喚。
“嚶,嚶,主人,疼死我了…”白樺歡快地?fù)u著尾巴沖進來,受傷的耳朵已經(jīng)結(jié)痂,卻在見到主人時興奮地晃著腦袋。角麗譙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它耳朵上的傷痕,那里缺口一塊。
“沒事了,傷口都已經(jīng)結(jié)痂了,還這么鬧騰?!彼χ嗔巳喟讟宓哪X袋,卻聽見身后傳來微弱的響動。
李蓮花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望著她們主仆倆。晨光透過窗紙,在他眼底投下細(xì)碎的金芒。
“阿譙?”李蓮花醒了,聲音虛弱得如同嘆息。他試圖坐起來,卻因為牽動傷口而悶哼一聲。
角麗譙立刻起身,倒了一杯水,“花花,你醒了,先喝點水?!彼阉旁陂竭吷系男C上,小心的扶起李蓮花。
李蓮花看著角麗譙脖頸上的血紋,“你用了玄陰引血術(shù)?!”他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你難道不知道這會讓血脈反噬加快嗎?”
“傻子...我沒事兒。”她語氣溫柔的摸著李蓮花的臉說:“不是說好...要活著等我嗎...”
李蓮花抓住她的手腕費力地坐起身,順帶著扣住角麗譙的脈搏,確定她沒事,另一只手伸向白樺問道:“白樺,怎么樣了?!?/p>
“它好多了?!苯躯愖S讓白樺到李蓮花膝前,看著它親昵地舔他的手背,“今早檢查過了,箭毒已經(jīng)散盡。”
李蓮花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低頭喝了角麗譙喂來的水。
“你先歇著,我去煮點粥,”角麗譙輕輕的把李蓮花放靠在床頭,轉(zhuǎn)身走向廚房,聲音里帶著笑意,“吃了早飯咱們在喝藥?!?/p>
藥爐上的砂鍋咕嘟作響,角麗譙小心地撇去浮沫。她記得李蓮花總嫌苦,于是往藥里多加了一勺蜂蜜。轉(zhuǎn)身時,白樺正蹲在她身邊,歪著頭看她熬藥。
“主人,男主人讓我守著你?!卑讟迨卦诮躯愖S的腳邊“他...說怕你太累?!蔽舶蛽u得像撥浪鼓。
角麗譙看向床上正對著她們微笑的李蓮花。轉(zhuǎn)身繼續(xù)攪動藥湯:“臭花花...”她壓低聲音抱怨,卻掩不住上揚的嘴角。
晨光中,藥香與粥香交織,白樺趴在李蓮花身邊打盹,尾巴時不時掃過李蓮花的腳踝。角麗譙端著藥碗回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和諧的畫面。
“該喝藥了?!彼龑⑼脒f過去,語氣卻溫柔得不像在喂藥。
李蓮花皺著臉勉強接過藥碗,喝了一口驚喜道:“甜的?!?/p>
“知道你怕苦,我在藥里加了些蜂蜜?!苯躯愖S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