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登登的手指,距離那面具的裂痕邊緣,只有不到一寸的距離。她的指尖甚至在微微顫抖,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和巨大的恐懼。她死死盯著裂痕之下那雙翻涌著復(fù)雜情緒的眼眸,等待著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等待著那張面具徹底揭開后,是狂喜的天堂,還是絕望的地獄。
阿昌的拳頭在身側(cè)死死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阻止?還是不阻止?兄長的遺命如同烙鐵般燙在靈魂深處:靈主記憶未復(fù),身份絕不可泄!否則,靈族動蕩,叛逆有機(jī)可乘,主人自身也可能因記憶混亂沖擊而陷入危險!可是…看著于登登眼中那濃得化不開的痛苦、期待和絕望,看著主人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劇烈掙扎…他心如刀絞!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窒息時刻!
“咳…咳咳!”蕭燼(陸炎)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牽動了背后的傷口,身體痛苦地蜷縮了一下,嘴角再次溢出鮮血,臉色在面具下顯得更加慘白。這并非偽裝,那陰毒靈力的殘余侵蝕和失血帶來的虛弱是真實的。
這突如其來的劇痛和咳嗽,如同冷水,瞬間澆醒了于登登。她伸向面具的手指猛地頓住!眼中充滿了巨大的恐慌!她此刻才無比清晰地看到他傷勢的嚴(yán)重!那蒼白的臉色,那刺目的鮮血!比起揭開真相的迫切,他的安危瞬間占據(jù)了上風(fēng)!
“陸炎!你怎么樣?!”她失聲驚呼,再也顧不上面具,慌忙扶住他因咳嗽而顫抖的肩膀,另一只手顫抖著去擦他嘴角的血跡,淚水再次洶涌而出,“別動!你別動!傷口會裂開的!”
她的注意力被他的傷勢完全吸引,那近在咫尺的面具裂痕,似乎暫時被她拋在了腦后。
阿昌抓住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機(jī)會,一個箭步上前,聲音嘶啞而急促:“掌柜的!主人傷勢嚴(yán)重,需要立刻靜養(yǎng)!不能再受刺激了!請您…請您先出去!”他擋在于登登和蕭燼之間,姿態(tài)帶著懇求,也帶著不容置疑的強(qiáng)硬。
于登登猛地抬頭,看向阿昌,眼中充滿了憤怒、不解和巨大的悲傷:“出去?你讓我出去?!他傷成這樣!他是為了我…”
“正因為他為您受了傷!”阿昌打斷她,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和決絕,他直視著于登登淚眼婆娑的雙眼,一字一句,如同重錘敲打,“掌柜的!您看清楚!主人現(xiàn)在很危險!他需要的是安靜,是療傷!不是您的質(zhì)問,不是您的…眼淚!”他刻意加重了“主人”二字,目光銳利如刀。
“有些真相,知道了,對您…百害而無一利!”阿昌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沉重的警告和深切的悲哀,“只會帶來更大的災(zāi)禍!求您…為了他好,也為了您自己好,離開!現(xiàn)在!立刻!”
“百害而無一利”?“災(zāi)禍”?!
阿昌的話像冰冷的毒刺,狠狠扎進(jìn)于登登的心。她看著阿昌眼中那毫不作偽的痛苦和懇求,又看向蕭燼(陸炎)因痛苦而緊閉雙眼、氣息微弱的模樣…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慌攫住了她。
她知道阿昌在隱瞞什么!她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陸炎!可是…阿昌的警告,他此刻的虛弱…她真的還要不顧一切地逼問嗎?萬一…萬一真的如阿昌所說,會害了他呢?
理智與情感的劇烈撕扯,讓她幾乎崩潰。她看著那張近在咫尺、卻隔著冰冷裂痕面具的臉,心如刀割。
“好…好…”她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悲涼和妥協(xié),“我走…我走…”她踉蹌著站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面具裂痕下的容顏,仿佛要將這驚鴻一瞥刻入靈魂深處。然后,她猛地轉(zhuǎn)身,捂著嘴,壓抑著巨大的嗚咽,跌跌撞撞地沖出了房間。
房門在她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內(nèi)外。
阿昌如同虛脫般,靠著墻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看著依舊閉目強(qiáng)忍痛苦的主人,眼神充滿了掙扎和愧疚。
“主人…屬下…僭越了…”他低聲道。
蕭燼(陸炎)緩緩睜開眼。面具裂痕之下,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的痛苦并未散去,但更多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迷茫。他抬手,指尖輕輕觸碰著面具上的裂痕邊緣,感受著那粗糙的斷口。
“她…剛才叫我…陸炎?”他低啞的聲音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不確定和一絲微弱的…探尋。
阿昌渾身一顫,猛地抬頭看向主人。主人的眼中,不再是絕對的冰冷和空茫,那里面,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困惑,以及對一個名字的…追問。
兄長的遺命…守護(hù)靈族的責(zé)任…于登登痛苦的眼神…還有主人眼中這微弱卻真實的困惑…
阿昌閉上眼,巨大的矛盾和痛苦幾乎將他撕裂。他該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