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咖啡店的門在周簫身后吱呀關閉，塵埃在透過破窗的陽光中漂浮。這里曾是"靜隅"，她和沈雨初遇的地方，如今卻像個被時光遺忘的廢墟。
"這里真的有地下室？"梁川踢開地上散落的咖啡杯碎片。
周簫徑直走向吧臺后的儲藏室，心跳加速。7-21——7月21日，她們第一次約會后，沈雨曾神秘地帶她來過這里，說這是她們的"秘密基地"。
儲藏室的地板上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縫隙。周簫蹲下身，指甲摳進縫隙，用力一拉，一塊偽裝成地板的活門悄然開啟，露出向下的金屬樓梯。
"見鬼，"林毅吹了聲口哨，"她什么時候建的這地方？"
"兩年前，"周簫的聲音有些哽咽，"沈雨說她需要確保有個地方...能保護我遠離她家族的傷害。"
地下室比想象的更專業(yè)，儼然一個小型指揮中心。墻上掛滿監(jiān)控屏幕，中央是一臺復雜的計算機終端，旁邊立著某種生物識別裝置。周簫的手指撫過控制臺，灰塵下露出一個小小的銀色刻字——"雨落簫聲"。
梁川已經啟動電腦，屏幕亮起，顯示一個DNA雙螺旋圖標和輸入界面："需要生物識別和...這是什么？量子波動驗證？"
周簫卷起袖子，露出右臂那個發(fā)著微藍光的針孔："沈青青說沈雨通過神經連接傳給了我一個數據包。"她將手臂放在生物識別裝置上，機器發(fā)出柔和的嗡鳴。
"識別成功，次級載體確認，"電子女聲響起，"請輸入主載體激活碼。"
周簫輸入那串數字：7-21-6-19-3-18。屏幕閃爍，顯示"量子連接建立中..."。
突然，一陣劇痛從周簫右臂竄向太陽穴，她的視野被一片銀灰色淹沒。當視線再次清晰時，她看到的不是地下室，而是一個狹小的白色房間——沈雨被鎖在某種透明艙內，藍色液體沒過胸口，她的皮膚下血管清晰可見，泛著不自然的藍光。更可怕的是她的右臂，已經部分晶體化，像冰雕般透明。
"雨兒！"周簫呼喊，但發(fā)不出聲音。
沈雨卻猛地抬頭，仿佛聽見了什么："簫簫？"她的聲音直接在周簫腦海中響起，"量子糾纏...你啟動了系統(tǒng)！"
周簫想伸手觸碰她，卻發(fā)現自己沒有實體。沈雨的眼睛一褐一銀，掙扎著集中注意力："聽我說...峰會提前到一小時后...Mentor發(fā)現了你們的行動...反制系統(tǒng)需要我的生物特征，但我..."
連接突然中斷，周簫跌回現實，頭痛欲裂。梁川和林毅擔憂地看著她。
"她在一個白色房間，被泡在液體里..."周簫急促地描述所見，"峰會提前了，我們必須加快速度！"
梁川快速敲擊鍵盤："系統(tǒng)需要她的生物樣本才能完全激活...等等，這里有個次級選項——'量子通道生物模擬'，但需要巨大能量..."
周簫的手機突然響起，是沈青青的視頻通話。屏幕上的女孩臉色蒼白，但眼神清明："我黑進了醫(yī)院的量子計算機，可以幫你們建立穩(wěn)定連接，但只有三分鐘窗口期。"她頓了頓，"姐姐的情況比我預想的糟...晶體化已經超過40%，一旦達到心臟..."
"怎么做？"周簫打斷她。
"系統(tǒng)會發(fā)射一束量子共振波，理論上能暫時在你們兩個載體間建立生物信息通道，"沈青青快速解釋，"但這會加速你體內的納米機器人活動，你可能會開始出現...癥狀。"
林毅皺眉："什么癥狀？"
"皮膚晶體化，器官衰竭，死亡。"沈青青直言不諱，"周簫，這不是必須由你來做。系統(tǒng)只需要一個'沈雨'的生物特征，而我..."
"你的適配度是89%，"周簫搖頭，"不夠。"
"但我的基因與姐姐97%相似，"沈青青堅持，"加上量子通道的增強..."
周簫已經將手臂重新放在識別器上："沒時間爭論了，開始吧。"
沈青青在屏幕上快速操作，醫(yī)院的量子計算機與地下系統(tǒng)建立連接。機器嗡鳴聲越來越響，周簫感到右臂的藍光開始向肩膀蔓延，一陣刺骨的寒冷隨之擴散。
"連接建立，3分鐘倒計時開始。"電子聲宣布。
周簫再次被拉入那個銀灰色的量子空間，這次她能更清晰地看到沈雨。晶體化已經蔓延到她的右肩，呼吸變得困難。
"生物識別開始，"沈青青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姐姐，集中精神想著周簫。"
沈雨痛苦地閉上眼睛，周簫感到一股暖流從心臟流向右手。控制臺上的進度條開始移動，1%...5%...15%...
突然，整個地下室劇烈震動，灰塵從天花板簌簌落下。
"有人在上面！"林毅拔出槍沖向樓梯。
進度條停在47%，連接開始不穩(wěn)定。周簫在量子空間中看到沈雨的身體突然弓起，一聲無聲的尖叫從她口中發(fā)出——晶體化加速了。
"他們遠程啟動了最終程序！"沈青青的聲音帶著恐慌，"姐姐體內的納米機器人開始自組織！"
周簫拼命想靠近沈雨，但量子通道開始崩塌。最后一刻，沈雨用盡力氣"推"了她一把，一段信息直接傳入周簫腦?！粋€坐標，和兩個詞："愛"與"放手"。
周簫跌回現實，發(fā)現自己的右臂已經部分晶體化，像被冰凍般失去知覺。屏幕上的進度條停在79%，不足以完全激活系統(tǒng)。
"林毅頂不住了，"梁川看著監(jiān)控畫面，上面顯示林毅正與至少六名武裝人員交火，"我們需要撤離！"
沈青青突然在屏幕上大喊："等等！系統(tǒng)有備用方案！如果主載體即將失效，可以轉移控制權到次級載體，但需要原始密碼！"
"什么密碼？"
"'雨落簫聲'的全稱！姐姐曾經說過，那是她最珍視的..."
周簫不假思索地對著麥克風念道："雨落無聲處，簫聲永相隨。"
系統(tǒng)突然發(fā)出刺眼的綠光："密碼確認。控制權轉移中...警告，次級載體完整度不足，強行接管可能導致不可逆損傷。"
"執(zhí)行！"周簫和沈青青同時喊道。
一股比之前強烈十倍的疼痛席卷周簫全身，她倒在地上，看到晶體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右臂向左胸蔓延。梁川驚恐地想拔掉電源，但被電流擊飛。
"78%...83%...91%..."系統(tǒng)緩慢地計數。
天花板傳來爆炸聲，林毅跌跌撞撞滾下樓梯，額頭流血："頂不住了...他們用了震撼彈..."
"97%...99%...100%。系統(tǒng)激活完成。反制程序準備就緒。"
所有屏幕突然切換成峰會現場的實時畫面——上海國際會議中心，各國代表已經就座。講臺上，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正在致辭，他身后豎立著一個巨大的透明容器，里面是...
"沈雨！"周簫掙扎著爬起來。晶體化已經覆蓋了她大半個身體，呼吸變得困難。
屏幕上的沈雨被完全浸泡在藍色液體中，只有臉還保持原狀，但眼睛已經完全變成銀灰色。容器旁的顯示屏顯示"基因序列定位完成，釋放倒計時：4分32秒"。
"反制程序需要直接接觸主載體才能生效，"沈青青快速分析，"或者..."
"或者什么？"梁川扶起周簫。
"或者在釋放瞬間用更強的量子信號覆蓋，"沈青青咬著嘴唇，"但那需要一個足夠近的載體作為中繼站...距離峰會現場最近的可用節(jié)點是..."
她調出地圖，一個紅點閃爍在距離會議中心僅300米的一棟建筑上——半島酒店，沈雨被迫結婚的地方。
"我去，"周簫的聲音因疼痛而嘶啞，"梁川，把系統(tǒng)轉移到移動設備。林毅，能弄到車嗎？"
林毅抹去額頭的血："外面正好'借'了一輛。"
晶體化已經蔓延到周簫的左胸，每一次心跳都像被冰錐刺穿。梁川將系統(tǒng)核心程序壓縮到一個軍用平板中，連接到周簫的神經接口："這會加速晶體化，你最多有20分鐘..."
"夠了。"周簫接過平板，跟著林毅沖上樓梯。咖啡店前門已經被炸飛，三具穿著私軍制服的尸體橫陳在門口。林毅跳上一輛黑色SUV，周簫剛爬進后座，一陣劇痛就讓她眼前發(fā)黑。
車子像炮彈般射向市區(qū)。周簫通過平板看著峰會倒計時：3分17秒...3分16秒...
"沈青青，"周簫艱難地開口，"如果...如果我失敗了..."
"你不會，"沈青青的聲音異常堅定，"因為姐姐剛才通過量子波動傳給我一條信息...她說密碼還有第二層含義。"
"什么...含義？"
"7-21-6-19-3-18不僅是日期和坐標，"沈青青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是媽媽藏起來的爸爸的軍官編號...爸爸當年是因為發(fā)現Mentor的早期實驗而被謀殺的。姐姐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調查..."
這個揭露像一記重拳擊中周簫的心臟。沈雨從未只是受害者，從始至終，她都是一名戰(zhàn)士，像她父親一樣。
車子急剎在半島酒店前。林毅扛起周簫沖進大堂，無視尖叫的客人，直奔頂樓套房——那里正對會議中心。
倒計時1分03秒...1分02秒...
林毅踹開套房的門，將周簫放在落地窗前。會議中心的全景盡收眼底，那個透明容器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連接系統(tǒng)..."周簫的聲音已經微弱如耳語。
梁川遠程操作平板，綠燈亮起："連接成功！反制程序就緒！"
倒計時30秒...29秒...
周簫的視線開始模糊，晶體化已經覆蓋到她頸部。她看到屏幕上的沈雨，銀灰色的眼睛突然閃過一絲褐色，嘴唇微動，像是在說"我愛你"。
"現在！"沈青青尖叫。
周簫用盡最后的力氣按下執(zhí)行鍵。一股無形的量子波從平板爆發(fā)，穿過玻璃，射向會議中心。與此同時，她體內的納米機器人全部激活，晶體化瞬間覆蓋了她的臉。
會議中心的透明容器突然劇烈震動，藍色液體變成無害的透明色。顯示屏上的"釋放"變成"中止"，然后是"系統(tǒng)清除中..."。
臺上的Mentor——張兆安臉色大變，伸手去掏口袋里的什么，但安保人員已經撲向他。現場一片混亂，鏡頭最后定格在沈雨緩緩睜開的眼睛——又恢復成了熟悉的深褐色。
周簫的意識在消散前捕捉到這一畫面，嘴角微微上揚。然后黑暗降臨。
雨聲。
周簫首先聽到的是雨聲，輕柔地敲打著窗戶。然后是心電監(jiān)護儀穩(wěn)定的"滴滴"聲，和遠處模糊的談話聲。
她艱難地睜開眼，發(fā)現自己躺在醫(yī)院病房里，右臂包裹著某種生物凝膠，呈現不自然的半透明狀。窗外，上海的天空陰沉，雨水順著玻璃滑落。
"她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呼。沈青青的臉出現在視線里，比上次見時更加憔悴，但眼睛明亮有神。她轉身喊道："姐！她醒了！"
腳步聲急促地靠近，然后——沈雨出現在床邊。她的右臂和周簫一樣包裹著生物凝膠，臉色蒼白，但眼睛...那雙周簫以為再也見不到的褐色眼睛，正含著淚水注視著她。
"醫(yī)生說你可能會失明，或者失憶，或者..."沈雨的聲音哽咽了，"但我知道你會回來。因為我聽到了..."
"雨落無聲處，簫聲永相隨。"周簫輕聲接道，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沈雨俯身抱住她，淚水落在周簫臉上，溫熱如初春的雨。沈青青在一旁抽泣著解釋："反制程序清除了你們體內大部分納米機器人，但有些損傷...是永久性的。"
"Mentor？"
"被捕了，連同程峰和整個集團。"沈青青眼中閃過恨意，"國際刑警接手了案件，實驗室里救出了十二名女孩..."
"林毅和梁川？"
"輕傷，已經出院了。"沈雨撫摸著周簫的臉，"媽媽...媽媽把爸爸的調查報告交給了媒體。他其實一直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為了保護我和青青，假裝相信是意外..."
周簫注意到沈雨提到"姐姐"而非"哥哥"，但太虛弱沒有追問。直到三天后，沈母來探望時，真相才揭曉。
原來沈家根本沒有所謂的"哥哥"，那只是對外的幌子。沈父的第一任妻子生下一個女孩后去世，那個女孩——沈雨真正的姐姐——在十五歲時發(fā)現了Mentor的早期實驗，被謀殺偽裝成車禍。沈父開始秘密調查，為此娶了Mentor安排的第二個妻子(沈母)，假裝順從以獲取信任，同時保護新出生的雙胞胎——沈雨和沈青青。
"你父親給我們留下了關鍵證據，"周簫對沈雨說，她們現在共用一間復健室，"藏在'靜隅'咖啡店的名字里——'雨落無聲處'，是他最后的密碼。"
沈雨輕輕握住周簫半透明的手："而'簫聲永相隨'是你給我的承諾。"她頓了頓，"醫(yī)生說我們可能永遠無法完全康復，晶體化會緩慢進展..."
"但我們現在有時間了，"周簫微笑，"所有的時間。"
窗外，雨停了。一束陽光穿透云層，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半透明的部分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在曾經初遇的咖啡店廢墟上，一朵小白花從裂縫中探出頭，迎向陽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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