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手機鈴聲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粗暴地鋸開了楊博文昏沉的意識。他猛地驚醒,后背撞在冰冷的門板上,一陣鈍痛。窗外天光已經(jīng)大亮,刺目的光線從沒拉嚴的窗簾縫隙里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斑。
宿醉般的頭痛欲裂,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花了足足幾秒鐘才辨認出自己身在何處——冰冷的地磚,緊閉的房門,還有……腿邊早已熄滅屏幕的手機。
記憶如同潮水般洶涌回卷。黑暗中的恐懼,樓下那聲悶響,手機屏幕上閃爍的藍色小狐貍,還有那場崩潰的、無聲的慟哭…所有的感官瞬間歸位,帶著殘余的驚悸和后怕。他幾乎是立刻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依舊緊緊攥著那枚金屬狐貍掛墜,棱角在皮膚上壓出了深紅發(fā)紫的印痕,邊緣甚至有些破皮,傳來隱隱的刺痛。
還好…東西還在。
他撐著冰涼的門板,試圖站起來,雙腿卻因為長時間的蜷縮而麻木僵硬,一陣酸麻刺痛讓他又跌坐回去。就在這時,門外走廊里傳來了不同尋常的騷動!
腳步聲紛雜而急促,由遠及近,伴隨著刻意壓低卻難掩激動的議論聲:
“我的天…真的假的?王偉被抓了?”
“就在公司!聽說會議室門直接被撞開,戴著手銬帶走的!”
“稅務(wù)稽查和警察一起來的!陣仗嚇死人!”
“活該!早看他不是好東西!”
“噓…小點聲!誰知道還會牽連誰…”
議論聲如同驚雷,在楊博文耳邊炸開!他瞬間忘記了腿上的酸麻,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向緊閉的房門。
王偉…被抓了?就在公司會議室?稅務(wù)稽查?警察?
左奇函…他說的“三天之內(nèi)”…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近乎眩暈的、難以置信的狂喜和解脫感!那根勒得他幾乎窒息的毒絲,真的被斬斷了?那個陰魂不散的噩夢,真的…結(jié)束了?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起來,踉蹌著撲到窗邊,一把拉開厚重的窗簾!
刺目的陽光瞬間涌進來,晃得他睜不開眼。他瞇著眼,急切地向下望去。宿舍樓下的街道似乎并無異樣,行人匆匆。但遠處公司大樓的方向…隱約似乎能看到警燈閃爍的藍紅光芒,隔著幾棟建筑,微弱卻刺眼地映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
是真的!不是夢!
巨大的情緒沖擊讓他身體微微搖晃,他扶住窗框,才勉強站穩(wěn)。掌心被金屬狐貍硌破的地方傳來清晰的痛感,提醒他這不是幻覺。就在這時,被他遺忘在玄關(guān)地上的手機,再次瘋狂地響了起來!不再是之前那個加密手機,而是他日常使用的、幾乎被王偉完全掌控的工作手機!
屏幕上跳躍著無數(shù)個未接來電和消息提示,像炸開的煙花。他走過去撿起,屏幕瞬間被涌入的信息淹沒:
【博文!你還好嗎?!王偉出事了!】
【我的天!公司炸鍋了!你沒事吧?】
【快看熱搜!爆了!】
【博文哥,王偉被抓了!大快人心!】
【需要幫忙嗎?你電話一直打不通!】
無數(shù)條來自隊友、工作人員、甚至一些平時并不親近的圈內(nèi)人的信息,帶著震驚、關(guān)切和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蜂擁而至。手機在掌心持續(xù)不斷地嗡嗡震動,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楊博文沒有立刻去翻看信息,他的手指有些顫抖,點開了那個鮮紅的、標著“爆”字的微博圖標。
熱搜榜前三,刺目地掛著:
#王偉被捕#
#啟星娛樂涉嫌洗錢偷稅#
#王偉張啟明利益輸送#
點開話題,最頂端的是一條權(quán)威財經(jīng)媒體發(fā)布的快訊,配著一張模糊但震撼的現(xiàn)場抓拍:公司會議室門口,穿著西裝、臉色灰敗的王偉,雙手被反銬在身后,正被兩名表情嚴肅的執(zhí)法人員押解著。他身后,會議室的門敞開著,里面似乎還有其他人,一片混亂。
快訊下方,是稅務(wù)稽查部門和警方聯(lián)合發(fā)布的簡短通告,措辭嚴厲,坐實了王偉涉嫌重大經(jīng)濟犯罪已被采取強制措施,并提到案件涉及“利用藝人經(jīng)紀活動進行非法利益輸送”,啟星娛樂正全力配合調(diào)查云云。
再往下翻,是鋪天蓋地的網(wǎng)友評論:
“臥槽!大快人心!這吸血鬼終于倒了!”
“利用藝人?細思極恐!他手下藝人該不會都被迫…?”
“樓上+1!尤其那些被他‘力捧’突然爆火的,細品!”
“@楊博文official 弟弟還好嗎?!快出來報平安??!”
“@左奇函official 函哥快回來!你家小朋友需要保護!”
楊博文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看著自己名字和左奇函的名字被無數(shù)網(wǎng)友并排圈出來,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又滾燙。他退出微博,深吸一口氣,點開通話記錄。最新的一條未接來電,來自一個沒有保存但爛熟于心的號碼——公司的副總,李董。一個平時幾乎不會直接聯(lián)系藝人,更遑論他這個“麻煩”的人。
他猶豫了一下,指尖懸在回撥鍵上方。王偉倒了,但公司還在。新的風暴眼已經(jīng)形成,他會被卷入何方?是新的枷鎖,還是…暫時的喘息?
就在這時,玄關(guān)傳來了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咔噠、咔噠…轉(zhuǎn)動!
楊博文全身的神經(jīng)瞬間再次繃緊!他猛地抬頭看向門口,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王偉的人?還是…公司新的“看管者”?
門鎖轉(zhuǎn)動,門被推開了一條縫。一個穿著公司行政制服、神情緊張又帶著點惶恐的年輕女孩探進頭來,是行政部的小劉。
“博文哥?你…你在?。 ?小劉看到他站在客廳,明顯松了口氣,但表情依舊緊張,“李董…李董讓我來…呃…看看你,順便…順便把王經(jīng)紀之前留在辦公室的個人物品…清理一下,公司要封存…” 她聲音越說越小,眼神躲閃,不敢看楊博文的眼睛。
楊博文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但警惕未消。他看著小劉手里拎著一個不大的紙箱,里面似乎是些零碎雜物。
“清理…他的東西?” 楊博文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嗯…是,是的?!?小劉連忙點頭,小心翼翼地把紙箱放在玄關(guān)地上,“就…就這些了。李董還說…讓您…好好休息,暫時…暫時沒有新的工作安排,等公司通知?!?她說完,像是完成了什么艱巨任務(wù),飛快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房間里再次只剩下楊博文一人。他站在原地,看著玄關(guān)地上那個不起眼的紙箱。那是王偉留下的…個人物品?
一種難以言喻的沖動驅(qū)使著他。他慢慢走過去,蹲下身。紙箱沒有封口,里面胡亂塞著一些東西:一個用舊的皮質(zhì)名片夾,一支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鋼筆,一個造型奇特的金屬打火機…還有,一個被壓在最下面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U盤。
楊博文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個U盤。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王偉的個人U盤…里面會有什么?那些足以將他送進監(jiān)獄的交易記錄?還是…關(guān)于自己,甚至關(guān)于左奇函的…什么東西?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顫抖著,觸碰到那個冰冷的、小小的金屬方塊。一股寒意順著指尖瞬間竄遍全身。這像是一個潘多拉魔盒。打開它,會釋放出什么?是能徹底摧毀王偉、甚至牽連更多人的致命證據(jù)?還是…會將他自己也卷入更深漩渦的未知危險?
他攥緊了左手心里的金屬狐貍掛墜,那堅硬的棱角抵著掌心的傷口,帶來一陣清晰的刺痛。左奇函為了斬斷鎖鏈付出了慘烈的代價,將他暫時護在了風暴眼中相對平靜的位置?,F(xiàn)在,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U盤,是新的危機,還是…一個能徹底燒毀過去枷鎖、甚至照亮前路的火種?
窗外的陽光透過玻璃,在地上投下他躊躇的身影。掌心的刺痛和U盤的冰冷觸感交織在一起。風暴眼中心的短暫寧靜被打破,一個新的、更危險的抉擇,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