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寫得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但是不想改

晨光如同融化的蜜，緩慢地浸潤著舞蹈室的每一寸空間。巨大的落地鏡映著空曠與靜謐，只有細微的塵埃在金色的光柱里無聲旋舞。昨夜即興的鼓點和汗水蒸騰的氣息似乎還未徹底散去，空氣里殘留著一種蓬勃過后的、帶著暖意的倦怠。

左奇函靠著冰涼的把桿，閉著眼，眉宇間是深重的疲憊刻下的溝壑。他赤著腳，寬松的黑色訓練服領(lǐng)口微敞，露出一段汗?jié)窈笪龅逆i骨。楊博文蜷坐在他腳邊的木地板上，后背抵著把桿冰涼的金屬支柱，頭微微歪著，枕在左奇函隨意垂落下來的、同樣赤著的腳踝邊。距離很近，能感受到對方皮膚傳遞過來的、尚未散盡的溫熱。

楊博文也閉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靜的扇形陰影。汗水早已干涸，只在鬢角和額發(fā)留下幾縷微濕的痕跡。臉頰上激烈的紅暈褪去，只剩下運動后特有的、溫潤的淡粉。他睡得很沉，呼吸綿長而均勻，身體因為蜷縮的姿態(tài)顯得格外單薄，像一只終于找到安全角落、卸下所有防備的小獸。

左奇函的腳踝能清晰地感受到楊博文側(cè)臉傳來的、溫軟而真實的重量和溫度。那份沉甸甸的依靠感，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疲憊不堪的心湖里漾開一圈圈細微卻清晰的漣漪。他緩緩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底沉淀著熬夜的痕跡和尚未散盡的硝煙，目光卻極其自然地、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專注，落在枕著自己腳踝的那張沉睡的臉上。

陽光慷慨地涂抹著楊博文的側(cè)臉，勾勒出柔和的線條。細膩的皮膚在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鼻梁秀挺，淡色的唇瓣微微張開一條縫隙，隨著呼吸輕輕翕動。褪去了清醒時的緊繃、舞臺上的光芒、甚至是昨夜即興舞蹈時的銳氣鋒芒，此刻的他，安靜得毫無防備，脆弱得像一件需要輕拿輕放的琉璃器皿。

左奇函的視線貪婪地在那張臉上流連。他看著他微蹙的眉心，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昨夜情緒宣泄后的一點余痕；看著他長睫下那片小小的陰影，隨著呼吸微微顫動；看著他唇邊那道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向上彎起的細小紋路——即使在沉睡中，也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

一種難以言喻的酸軟感，混合著深沉的憐惜和后怕，如同漲潮的海水，無聲地漫過左奇函的心房。他想起廢墟上崩潰的慟哭，想起安全屋里蜷縮的顫抖，想起昨夜在音樂中第一次自由舒展時眼中亮起的光…所有的畫面交織在一起，最終沉淀為此刻腳踝上傳來的、沉甸甸的溫熱。

他微微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動作輕緩至極，生怕驚擾了這份來之不易的寧靜。他抬起那只沒有被枕住的手，修長的手指帶著薄繭和微微的汗意，懸停在楊博文臉頰上方。

指尖離那溫軟的皮膚只有毫厘之距。他能感受到對方呼吸間帶出的微弱氣流拂過指腹。他停頓著，像是在進行某種無聲的確認，又像是在積攢觸碰的勇氣。

最終，指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輕柔，落在了楊博文的顴骨上。觸感溫熱而細膩，像上好的暖玉。指腹下的皮膚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傳遞著生命的搏動。左奇函的指尖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穩(wěn)住了。他不再移動，只是用指腹最柔軟的部份，極其輕緩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那一小塊溫熱的皮膚。動作小心得像是在擦拭價值連城的藝術(shù)品上最細微的塵埃，帶著一種笨拙卻不容置疑的珍重。

粗糙的薄繭摩擦著細膩的皮膚，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觸感。沉睡中的楊博文似乎有所感應(yīng)，無意識地、極輕微地蹭了蹭左奇函的腳踝，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如同幼貓般的嚶嚀。

這細微的回應(yīng)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左奇函緊繃的心弦。他喉嚨深處發(fā)出一聲極其壓抑的、如同嘆息般的哽咽。眼眶瞬間發(fā)熱，視野變得模糊。他猛地仰起頭，下頜線繃得死緊，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滾動著，試圖將那股洶涌而上的酸澀和熱意強行壓制回去。

然而，一滴滾燙的液體，終究還是掙脫了所有的束縛，掙脫了強行仰頭的姿勢，沿著他緊抿的唇角、繃緊的下頜線，無聲地、沉重地滑落。它帶著灼人的溫度，在空中劃過一道微不可見的軌跡，最終，“嗒”地一聲，精準地砸落在楊博文微微張開的唇瓣上！

睡夢中的楊博文被唇上突如其來的、帶著咸澀溫度的濕潤感驚醒。他猛地睜開眼，長睫如同受驚的蝶翼般劇烈顫動，眼神里還帶著初醒的茫然和一絲殘留的驚悸。

視野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左奇函近在咫尺的臉。那張總是帶著掌控感和鋒利棱角的臉上，此刻卻布滿了從未有過的脆弱痕跡——通紅的眼眶，緊抿到發(fā)白的唇線，下頜線上殘留的、清晰的水痕…以及，那雙深邃眼眸里翻涌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濃重到化不開的心疼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后怕。

楊博文愣住了。唇上那滴淚水的咸澀感還清晰地殘留著，帶著滾燙的溫度，像烙印一樣燙在他的感官上。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左奇函。強大如壁壘、深沉如淵海的他，竟然在流淚？為了…自己？

巨大的沖擊力讓楊博文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看著左奇泛紅的眼眶，看著他下頜那道未干的水痕，看著他眼底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沉痛…昨夜在音樂中獲得的短暫自由和歡愉瞬間褪色，廢墟的冰冷、真相的殘酷、被鎖鏈束縛的窒息感…所有被強行壓下的沉重和委屈，在這一刻，被左奇函這滴沉重的眼淚，徹底引爆！

一股洶涌的酸澀猛地沖上鼻腔，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硬塊死死堵住。眼眶瞬間蓄滿了溫熱的液體，視野變得一片模糊。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帶著濃重哭腔的嗚咽。所有的堅強，所有的偽裝，在左奇函這滴無聲的眼淚面前，土崩瓦解。

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地沖出眼眶，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他自己蜷縮的膝蓋上，也砸在左奇函赤著的腳背上，帶來一片滾燙的濕意。他再也控制不住，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像個迷路許久終于被找到、卻已精疲力竭的孩子，所有的委屈、恐懼、痛苦和后知后覺的依賴，都化作了這洶涌的淚水。

他猛地伸出手，不再是依賴地枕著，而是用盡全身力氣，死死地抓住了左奇函垂在身側(cè)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對方的皮膚里，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左奇函…” 他哭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聲音破碎嘶啞，帶著滅頂般的無助和全然的依賴，“…我好累…真的好累…”

左奇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崩潰般的哭泣和緊緊抓住的手震得心魂俱顫?？粗鴹畈┪目薜脺喩戆l(fā)抖、像個被遺棄的孩子般死死攥著自己手腕的模樣，那強行壓下的酸澀和心疼如同海嘯般徹底將他淹沒。他不再壓抑，猛地俯下身，伸出雙臂，將蜷縮在地板上哭泣顫抖的楊博文，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深深地摟進了自己懷里！

這個擁抱，不再是昨夜舞蹈引導時的支撐，也不是安全屋里劫后余生的撫慰。它帶著一種近乎毀滅性的力量，像是要將對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用身體筑起一道隔絕所有風雨的銅墻鐵壁！左奇函的手臂如同最堅固的鎖鏈，死死地圈住楊博文單薄的脊背和顫抖的肩膀，下巴用力地抵在他的發(fā)頂，滾燙的呼吸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噴薄在楊博文被淚水濡濕的發(fā)間。

“我知道…我知道…” 左奇函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喉嚨里擠出來，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同樣洶涌的淚意。他收攏手臂，勒得更緊，仿佛要將自己的所有力量、所有溫度、所有無法言說的痛惜和承諾，都通過這緊密的相貼傳遞過去，“哭吧…都哭出來…我在這里…哪里都不去…”

楊博文的臉被迫埋進左奇函汗?jié)裎龅念i窩，鼻尖瞬間被對方身上強烈的氣息包裹——汗水的味道，陽光曬過衣物的味道，還有一種獨屬于左奇函的、令人心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氣息。這熟悉的氣息混合著左奇函滾燙的眼淚和同樣顫抖的身體，形成了一種奇異的、令人窒息的暖流，將他徹底淹沒。

他不再壓抑，在左奇函滾燙而窒息的懷抱里，放聲痛哭。所有的委屈、恐懼、被欺騙的憤怒、失去的痛楚、對未來的迷?！蓟髁藵L燙的淚水，浸透了左奇函肩頭的訓練服。身體因為劇烈的哭泣而不斷顫抖、痙攣，手指依舊死死地攥著左奇函的手腕，仿佛那是連接生命唯一的纜繩。

左奇函只是更緊地抱著他，用自己寬闊的胸膛承接他所有的崩潰和重量。他的臉頰緊貼著楊博文汗?jié)竦陌l(fā)頂，下頜的線條繃得如同刀刻，緊閉的雙眼無法阻止同樣滾燙的淚水無聲滑落，混合著楊博文的淚水，滴落在兩人緊貼的皮膚上，分不清彼此。

陽光依舊暖融融地灑滿舞蹈室，將相擁痛哭的兩人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塵埃無聲地旋舞，見證著這遲來的、徹底的崩潰與毫無保留的交付。淚水是咸澀的，懷抱是滾燙而窒息的，但在這片狼藉的溫暖和咸澀的相擁里，那些沉重的枷鎖，那些冰冷的廢墟，似乎第一次，被這毫無保留的淚水和滾燙的體溫，真正地融化、沖垮。

不知過了多久，楊博文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身體也不再劇烈地顫抖，只是依舊軟軟地靠在左奇函懷里，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淚水浸濕了左奇函肩頭一大片布料，冰涼地貼著皮膚。

左奇函微微松開了一些緊箍的手臂，但依舊沒有放開。他低下頭，看著懷里人哭得通紅的眼睛、濕漉漉的睫毛和微微腫起的唇瓣，心口又是一陣尖銳的疼。他抬起那只沒有被攥住的手，指腹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溫柔，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擦拭著楊博文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

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易碎的琉璃。粗糙的指腹劃過細膩的、被淚水泡得有些發(fā)皺的皮膚，帶來細微的摩擦感。

楊博文順從地任由他擦拭，紅腫的眼睛茫然地看著左奇函近在咫尺的臉，看著他通紅的眼眶，看著他下頜那道被自己淚水沖淡的水痕，看著他眼底濃得化不開的疼惜。一種奇異的、帶著巨大疲憊后的平靜，如同退潮的海水，緩緩漫過心間。

左奇函擦拭的動作最終停在了楊博文的唇邊。那里還殘留著淚水的咸澀和他自己那滴淚砸落時的觸感。他的指腹極其輕柔地蹭過那微腫的唇瓣，動作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流連。

然后，在楊博文微微怔忡的目光中，左奇函那只沾著淚痕和對方淚水的手，伸向了自己訓練服的口袋。他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樣東西。

不是紙巾，也不是毛巾。

是那顆小小的、裹著白色糖霜的薄荷糖。銀色的錫紙在晨光下閃著微光。

他撕開錫紙，動作有些笨拙，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透明的糖果露了出來，清冽的薄荷香氣瞬間鉆入鼻腔，像一道清泉，沖淡了空氣中濃重的淚水和悲傷的氣息。

左奇函沒有將糖遞過去。他捏著那顆糖，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他低下頭，目光深深地望進楊博文哭得紅腫、卻依舊清澈的眼睛里，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滾燙的承諾：

“以后…不會再苦了。”

他將那顆小小的、裹著白色糖霜的薄荷糖，極其鄭重地、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楊博文微微張開的手心里。

冰涼的糖果貼著滾燙的、被淚水浸透的掌心。清冽的甜意，混雜著淚水的咸澀，如同最奇異的救贖，瞬間在支離破碎的心底深處，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