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從窗縫斜射進(jìn)來,落在東宮書房的案幾上。畢沉爻坐在那里,手里捏著昨夜從沈在安屋里帶回來的那片木匣殘片。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邊緣,上面還殘留著弩箭射出時留下的細(xì)痕。
他昨晚本該殺掉那個人。
可沈在安說雁門關(guān)那場仗,他救過一隊景國傷兵。
“殿下。”林文彥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畢沉爻抬起頭,看見林文彥已經(jīng)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封密報。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對方進(jìn)來。
林文彥走到案前,將密報放在桌上?!摆w鼎的人昨天夜里和北狄使者碰了面?!?/p>
畢沉爻的手指頓住了。
“在城東的醉仙樓,用的是暗號,不是明面上的身份?!绷治膹旱吐曇?,“他們談到了聞鶯苑的事?!?/p>
畢沉爻盯著桌上的密報,指尖緩緩收緊。
“殿下?”林文彥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畢沉爻猛地站起身,袖子掃翻了手邊的茶盞。青瓷摔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碎裂聲。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背被劃破的傷口,血珠正順著虎口往下滴,在密報上洇開一小塊暗紅。
林文彥沒動,只是看著他。
“趙鼎竟敢勾結(jié)敵國?!碑叧霖骋а篱_口,聲音冷得像冰。
林文彥輕嘆一聲,“現(xiàn)在還不能貿(mào)然動手。趙鼎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jié),若無確鑿證據(jù),反而打草驚蛇?!?/p>
畢沉爻冷笑一聲,“那你覺得,我該等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才動手?”
林文彥搖頭,“臣的意思是——先查清楚,再動手。”
畢沉爻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桌上那滴血,仿佛要把那抹紅色看穿。
門外傳來腳步聲,李福安端著新沏的茶走了進(jìn)來。他看見滿地碎片和染血的密報,臉色微微變了變,但還是默默蹲下身收拾。
畢沉爻看了他一眼,“你聽到什么了?”
李福安頭也沒抬,“奴才什么都沒聽見?!?/p>
畢沉爻沉默片刻,道:“你下去吧?!?/p>
李福安應(yīng)聲退了出去。
林文彥看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畢沉爻問。
林文彥斟酌片刻,才開口:“殿下對沈在安……是否太在意了些?”
畢沉爻的目光陡然凌厲,“你什么意思?”
林文彥不卑不亢,“臣只是提醒殿下,沈在安的身份仍有疑點(diǎn),而您昨日夜探聞鶯苑,已被皇帝陛下察覺?!?/p>
畢沉爻眉頭皺緊了。
“陛下并未責(zé)怪,但也未曾置評?!绷治膹├^續(xù)說道,“只是問了一句:‘太子昨夜去看過沈在安?’”
畢沉爻沒有回應(yīng)。
林文彥見狀,也不再多言,躬身行禮后便退出了書房。
屋內(nèi)重新恢復(fù)寂靜,只有窗外偶爾掠過的鳥鳴。
畢沉爻低頭看著那滴已經(jīng)凝固的血,心里卻有些亂了。
御書房里,熏香繚繞。
畢安宏坐在龍椅上,手中翻閱著奏折,神情平靜如常。
畢沉爻站在殿中,雙手垂在身側(cè),一動不動。
“聽說你昨夜去看過沈在安。”畢安宏突然開口。
畢沉爻心頭微震,面上卻毫無波瀾,“例行巡查?!?/p>
畢安宏放下奏折,抬眼看他,“例行巡查,竟穿了夜行衣?”
畢沉爻垂眸,“為防萬一。”
楚畢安宏輕笑一聲,“你倒是謹(jǐn)慎?!?/p>
畢沉爻沒有接話。
畢安宏盯著他看了幾息,忽然道:“北狄質(zhì)子終究不可信。你身為太子,當(dāng)思社稷之重?!?/p>
畢沉爻點(diǎn)頭,“兒臣自當(dāng)謹(jǐn)記父皇教誨。”
畢安宏目光微沉,“你可曾想過,為何朕要讓你監(jiān)管沈在安?”
畢沉爻抬頭看他,“請父皇指點(diǎn)?!?/p>
畢安宏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院中那株老梅,“因?yàn)殡尴肟纯矗闶欠裾婺軗?dān)起這江山。”
畢沉爻沒有說話。
畢安宏回頭看他,“朕年輕時,也曾相信過敵國的善意??珊髞聿琶靼祝诵淖钍请y測?!?/p>
畢沉爻看著他,“所以父皇是在試探兒臣?”
畢安宏沒有否認(rèn),“你若連一個質(zhì)子都看不透,又如何面對千軍萬馬?”
畢沉爻沉默片刻,道:“兒臣明白了?!?/p>
畢安宏點(diǎn)頭,轉(zhuǎn)身坐下,“去吧。朕還有政務(wù)要處理。”
畢沉爻行禮告退,走出御書房時,天色已近正午。
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楚宏仍坐在龍椅上,手扶額頭,像是疲憊至極。
那一刻,他竟有些恍惚。
那個曾經(jīng)威嚴(yán)無比的帝王,如今竟也顯出了幾分老態(tài)。
暮色漸沉,東宮偏殿內(nèi),燭火搖曳。
畢沉爻坐在案前,手里握著毛筆,卻遲遲未落筆。紙上只有一個名字——“沈在安”。
墨跡在紙上暈開,像一團(tuán)化不開的陰云。
“殿下。”李福安輕聲喚道。
畢沉爻抬頭看他,“何事?”
李福安遲疑了一下,“奴才有一件事……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畢沉爻皺眉,“說?!?/p>
李福安深吸一口氣,“昨夜,沈在安燒毀密令前,似乎寫了一封信?!?/p>
畢沉爻猛然抬頭,“你說什么?”
李福安低下頭,“奴才不敢確定,但……那封信好像是用左手寫的?!?/p>
畢沉爻的手指緊緊攥住筆桿,指節(jié)泛白。
“你是何時發(fā)現(xiàn)的?”他問。
“就是昨夜?!崩罡0残÷暣鸬溃芭女?dāng)時在門外候著,隱約看見他寫了什么,然后……藏了起來?!?/p>
畢沉爻盯著他,眼神銳利,“那你為何現(xiàn)在才說?”
李福安顫聲道:“奴才怕打草驚蛇……而且,那封信,好像不是寫給趙鼎的。”
畢沉爻瞳孔微縮。
“那是寫給誰的?”他問。
李福安搖頭,“奴才不知。”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風(fēng)聲,夾雜著遠(yuǎn)處鐵鏈的叮當(dāng)作響。
畢沉爻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頭漸漸暗沉的天色。
沈在安到底想做什么?
他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無論如何,他都要查個水落石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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