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從深沉的黑暗中緩緩上浮。

首先恢復(fù)的是觸覺。臉頰正貼著一片溫?zé)岫鴪詫嵉摹暗孛妗?，帶著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冽松針氣息。耳邊是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聲，如同遙遠而規(guī)律的鼓點，一下，又一下。腰間依舊被一條穩(wěn)固的手臂環(huán)著，只是力道輕柔了許多，更像是一種守護。

我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由模糊漸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深緋色衣料上繁復(fù)的金線云紋，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zhuǎn)著低調(diào)奢華的光澤。我的頭正枕在紅梟的肩窩處，臉頰貼著他頸側(cè)的皮膚，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溫?zé)岬拿}動。

我竟然……在他懷里睡著了？！

這個認知如同一盆冷水澆下，瞬間驅(qū)散了殘存的睡意！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地想直起身脫離這過于親密的桎梏。

“醒了？” 頭頂傳來紅梟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般的慵懶，卻清晰無比。環(huán)在我腰間的手臂并未立刻松開，反而微微收攏，阻止了我倉促的逃離。

我抬起頭，對上他那雙在昏暗光線下依舊亮得驚人的琥珀色眸子。那里面沒有了昨夜的狂怒、痛楚或沉重的審視，只剩下一種深潭般的平靜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柔和。他的下巴抵著我的發(fā)頂，這個姿勢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昳麗逼人，多了幾分沉靜安穩(wěn)。

“我……”我一時語塞，臉頰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燙。昨夜那場失控的攤牌、疲憊的崩潰、以及最后在他懷中沉沉睡去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回腦海，帶著一種強烈的羞恥感和……莫名的慌亂。

“別動?！彼穆曇魩е环N不容置疑的溫和，卻又透著不容抗拒的力量。他微微低下頭，琥珀色的眸子近距離地凝視著我，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窘迫。“你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天還沒亮?！?他的目光掃過我依舊帶著疲憊痕跡的眉眼，“再歇會兒?！?/p>

“不……不用了?！蔽矣行├仟N地避開他的視線，掙扎的力道大了些，“狄仁杰那邊……”

“他那邊有值夜的侍女和護衛(wèi)，出不了事?！奔t梟直接截斷我的話，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了然，“你守了他半個月，也該……顧惜一下自己了。” 最后那句話，帶著一絲極其輕微的、難以察覺的責(zé)備和……心疼。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知道我夜夜守在狄仁杰榻前，知道我片刻不敢松懈。

環(huán)在腰間的手臂終于緩緩松開，給了我直起身的空間。我立刻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后背再次抵住冰冷的書案邊緣，試圖找回一絲熟悉的掌控感。然而，身體殘留的、被他懷抱包裹的記憶和溫度，卻如同烙印般清晰。

紅梟并未再逼近，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整理微亂的衣襟和鬢發(fā)。他的目光平靜而深邃，仿佛昨夜那場撕心裂肺的攤牌和此刻這尷尬的親密，都只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