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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殿的夜色如墨,星辰隱匿,唯有殿內(nèi)一盞長明燈搖曳著微弱的光。江雪念盤坐在冰玉蒲團上,雙手結(jié)印,指尖縈繞著淡粉色的靈光。她眉心那抹神紋愈發(fā)清晰,像是一朵半綻的桃花,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金芒。
"以神之名,佑蒼生,破惡局!"
她低聲念咒,聲音清冽如泉,卻隱隱帶著一絲不穩(wěn)。話音剛落,掌心凝聚的生命之力驟然潰散,化作點點熒光消散于空中。
"又失敗了......"她咬唇,指尖微微發(fā)抖。
寒緒立于她身后,玄色衣袍垂落,眸色深沉如淵。他抬手,修長的指節(jié)輕輕點在她的后頸,一縷冰涼的靈力注入她的經(jīng)脈,替她平復(fù)躁動的靈息。
"心不靜,力難聚。"他的聲音低沉,卻無責(zé)備之意,"再試一次。"
江雪念深吸一口氣,閉目凝神。
系統(tǒng)在她識海里小聲嘀咕:"宿主,您的心率又飆到120了,建議深呼吸三次,平復(fù)情緒再 ……”
"閉嘴。"她在意識海里兇巴巴地回了一句,卻忍不住偷偷睜開一只眼,瞥向寒緒。
他正垂眸看她,鎏金色的瞳孔在暗處如熔金流淌,映著她的身影。四目相對的瞬間,她心跳漏了一拍,指尖的靈力又差點潰散。
寒緒似乎察覺她的分心,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再走神,明日便加練。"
江雪念:"......"
系統(tǒng)幸災(zāi)樂禍:"宿主,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咬牙切齒:"你到底是哪邊的?"
系統(tǒng):"當(dāng)然是您這邊的!但寒緒大人的威壓太強,本系統(tǒng)不得不屈服于強權(quán)......"
江雪念:"......"
凈水仙君倚在殿門邊,水袖垂落,指尖把玩著一枚冰晶棋子。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寒緒:"你倒是耐心。"
寒緒神色未變,只淡淡道:"她學(xué)得快。"
凈水輕哼一聲,指尖一彈,棋子化作一縷水霧消散:"再快,也得過益華那關(guān)。"
江雪念指尖一頓,抬眸:"益華......很可怕嗎?"
凈水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不可怕,只是......"
寒緒冷冷打斷:"她可以。"
凈水挑眉,不再多言。
……
翌日,妖族禁地——"九幽玄境"前。
江雪念站在巨大的青銅門前,仰頭望著門扉上刻滿古老咒文的紋路。寒風(fēng)卷起她的衣袂,發(fā)絲在風(fēng)中飛舞,如墨色流云。
寒緒立于她身側(cè),抬手,掌心覆上青銅門。
"記住,五煉皆過,方可成為真正的神。"他聲音低沉,眸色深不見底,"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不可信。"
江雪念點頭,指尖不自覺地攥緊袖口:"我明白。"
系統(tǒng)在她識海里小聲嘀咕:"宿主,本系統(tǒng)會全程陪您,但試煉期間無法提供實質(zhì)性幫助,您只能靠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氣,在心底回應(yīng):"我知道。"
青銅門緩緩開啟,幽深的黑暗如潮水般涌出,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寒緒最后看她一眼,聲音極輕:"我等你回來,念念。"
江雪念心頭一顫,還未回應(yīng),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入門內(nèi)。
"轟——"
青銅門在她身后重重閉合。
……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時,江雪念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片熟悉的庭院里。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玉地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低頭,看見自己穿著初入幽冥殿時的素裙,腕間空空如也,那條星辰鏈不見了蹤影。
"這是......"
"宿主小心!"系統(tǒng)的電子音突然炸響,"檢測到高濃度幻境能量!"
江雪念猛地抬頭,看見浮火端著藥粥從回廊轉(zhuǎn)角走來。橘色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腰間的銀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陽光落在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融化的蜜糖。
"姑娘醒了?"浮火笑吟吟地走近,"您昨晚可嚇壞屬下了。"
江雪念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這個場景太過熟悉——正是她初醒那日的重現(xiàn)。但此刻浮火的脖頸上,分明纏繞著一縷若隱若現(xiàn)的黑氣。
"系統(tǒng)..."她在識海中輕喚,聲音發(fā)緊,"這是..."
"第一域:心。"系統(tǒng)的機械音罕見地凝重,"益華元老在讀取您的記憶構(gòu)建幻境。宿主,千萬記住這些都是假的!"
浮火已經(jīng)走到近前,藥粥的熱氣氤氳而上,帶著雪蓮特有的清苦氣息。江雪念下意識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廊柱。
"姑娘?"浮火露出困惑的表情,"您怎么了?"
江雪念死死咬住下唇。太真實了,浮火眼角的細紋,袖口繡的暗紋,甚至藥粥里漂浮的那片殘缺的花瓣,都與記憶分毫不差。她幾乎能聞到浮火身上淡淡的檀香,那是常年侍奉在神殿沾染的氣息。
"我..."她的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浮火突然湊近,琥珀色的眸子驟然變成血紅色:"姑娘不想喝藥嗎?"
江雪念猛地推開藥碗,滾燙的粥水潑灑在青玉地磚上,瞬間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凹痕。浮火的臉開始扭曲,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
"為什么要推開我?"浮火的聲音變得尖利,"我不是您最信任的人嗎?"
整個庭院開始崩塌。雕花窗欞碎裂成無數(shù)尖利的碎片,青玉地磚翻卷而起,露出底下猩紅的血肉。浮火的橘色衣裙被血色浸透,腰間的銀鈴一個接一個炸裂。
"宿主!快結(jié)印!"系統(tǒng)急聲喊道。
江雪念的雙手卻像灌了鉛一般沉重。她看著浮火伸出蒼白的手,指尖長出鋒利的黑色指甲。
"姑娘..."浮火歪著頭,脖子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您說過會永遠信任我的..."
一滴冷汗順著江雪念的額角滑下。這不是普通的幻境——益華元老在直接攻擊她內(nèi)心最脆弱的部分。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勾勒寒緒教她的結(jié)印手勢。
"以神之名..."
浮火突然發(fā)出刺耳的尖笑,聲音像是千百個人同時在嘶吼:"沒用的!你以為那個冷血的妖神真的在乎你嗎?"
江雪念的咒語被打斷。她睜開眼,看見庭院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模樣——血月當(dāng)空,枯樹上掛滿銀鈴的碎片,浮火站在血泊中央,胸口插著一柄熟悉的龍鱗劍。
"看啊..."浮火吐著血沫,聲音卻詭異地輕柔,"這就是你信任的人..."
江雪念的呼吸停滯了。持劍而立的寒緒面無表情,鎏金色的眸子里沒有一絲溫度。他手腕一翻,劍刃在浮火體內(nèi)攪動,鮮血噴濺在他玄色的衣袍上。
"寒…緒?"她的聲音支離破碎。
寒緒抬眸看她,嘴角勾起一個陌生的冷笑:"累贅。"
這兩個字像利劍般刺穿江雪念的心臟。她踉蹌著后退,后背撞上枯樹,掛著的銀鈴碎片嘩啦啦落了一地。
"宿主!清醒點!"系統(tǒng)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在利用您的恐懼!這不是真的寒緒!"
江雪念的視線模糊了。淚水滾落臉頰,滴在血泊中激起細小的漣漪。浮火的身體正在消散,化作縷縷黑煙纏繞在寒緒劍上。而那個酷似寒緒的身影,正一步步向她走來。
"弱小。"幻象寒緒冷聲道,"愚蠢。"
劍抵上她的咽喉,劍鋒冰冷刺骨。江雪念能清晰地看見對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么狼狽,那么脆弱。
"系統(tǒng)..."她在識海中喃喃,"我..."
"宿主!"系統(tǒng)突然提高音量,"還記得寒緒教您什么嗎?生命之力源于何處?"
江雪念渙散的目光微微凝聚。她想起寒緒握著她的手,在月下練習(xí)結(jié)印;想起他批改她抄錯的經(jīng)文時,唇角那抹幾不可見的弧度;更想起那日高臺之上,他當(dāng)著萬千妖族說"江雪念是我的命"。
幻象寒緒的劍又往前送了半寸,一縷血線順著她脖頸滑下。
就在這一瞬間,江雪念突然笑了。她抬手直接握住劍刃,鮮血順著指縫汩汩流出,卻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生命之力..."她輕聲道,"源于守護之心。"
整個幻境劇烈震動起來。以她掌心為圓心,淡粉色的光芒如漣漪般擴散。光芒所過之處,血月破碎,枯樹逢春,銀鈴的碎片重新組合成完整的風(fēng)鈴,在新生枝條上叮當(dāng)作響。
幻象寒緒發(fā)出不甘的怒吼,身形開始扭曲。江雪念站起身,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她雙手結(jié)印,每一個動作都精準(zhǔn)如寒緒親手教導(dǎo)時那樣。
"以神之名,佑蒼生,破惡局!"
清冽的聲音響徹云霄,粉色光柱沖天而起,將血色天幕撕開一道裂口。陽光如利劍般刺入,所有幻象如晨霧消散。
江雪念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里,面前浮現(xiàn)出一面水鏡。鏡中映出益華元老蒼老的面容,銀白的長眉垂至胸前,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不錯。"老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第一煉,破。"
水鏡泛起漣漪,新的景象開始浮現(xiàn)——那是一片燃燒的戰(zhàn)場,無數(shù)妖族士兵在火海中哀嚎。江雪念倒吸一口冷氣,認(rèn)出了金耀將軍染血的鎧甲。
"第二煉,啟。"益華元老的聲音漸漸遠去,"記住,所見皆虛,所感皆妄..."
系統(tǒng)的電子音突然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宿主...小心...第二煉是..."
話音未落,熊熊烈火已經(jīng)將江雪念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