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在林野家住了下來。

筒子樓的墻壁很薄，隔壁小孩的哭聲、油鍋的滋啦聲、還有偶爾傳來的爭吵，都聽得一清二楚。林野把床讓給他，自己在地板上鋪了張舊床墊。沈知寒半夜醒來，總能看到林野背對著他，肩膀微微起伏，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沒睡。

第二天早上，林野照常起得比他早。

他站在廚房煮面，煤氣灶的火光映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比平時更沉默。沈知寒走到門口看他，他也沒回頭，只是說：“你再睡會兒?！?/p>

沈知寒沒動：“你昨晚……真的沒生氣？”

林野用筷子攪了攪鍋里的面：“你搬過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可你說了對不起。”

“那是我真心話。”林野關(guān)火，端起鍋，“我不該讓你被趕出來?！?/p>

沈知寒看著他把面盛進(jìn)碗里，動作熟練，卻帶著點(diǎn)刻意的克制。他沒再說話，坐下來吃飯。林野坐在對面，看著他吃。

那天上學(xué)的時候，林野走在前面，腳步比平時快。沈知寒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腕，他才慢下來。陽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有點(diǎn)燙。

“你是不是在怪自己？”沈知寒問。

林野側(cè)頭看他，眼神平靜：“沒有?！?/p>

“那你為什么不笑？”

林野笑了，是真的笑了。他伸手揉了揉沈知寒的頭發(fā)：“你太敏感了?！?/p>

沈知寒沒說話，只是握緊了他的手。

他們一起走進(jìn)教室，林野把他送到座位，轉(zhuǎn)身要走。沈知寒忽然拉住他：“今天放學(xué)別走，等我?！?/p>

林野挑眉：“干嘛？”

“我想帶你去個地方?！?/p>

林野看了他一眼，點(diǎn)頭：“行。”

放學(xué)后，沈知寒收拾好書包，林野已經(jīng)靠在教室門口等他。他穿了件深色外套，頭發(fā)有點(diǎn)亂，像是剛睡醒。沈知寒走過去，他自然地把手插進(jìn)褲兜，和他并肩走出校門。

他們穿過幾條街，最后停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前。

林野看著那棟樓，眉頭皺起：“這是哪？”

“我小時候住的地方?！鄙蛑f，“我爸調(diào)來省城之后，我們在這里住了幾年?！?/p>

林野沒動：“你帶我來干什么？”

沈知寒看著樓道口，聲音輕了些：“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一時沖動。”

林野看著他，眼神漸漸沉下來。

“我爸媽離婚那年，我就是在這棟樓里長大的?！鄙蛑f，“那時候我成績不好，性格孤僻，沒人愿意和我說話。直到后來搬家，轉(zhuǎn)學(xué)，我才慢慢變好?！?/p>

林野聽著，沒打斷他。

“你不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但你是唯一一個……讓我覺得，值得為了你放棄一切的人?！鄙蛑f，“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只是因為一時沖動才離開家。”

林野看著他，眼神變了。

他忽然伸手，把沈知寒拉進(jìn)懷里，一只手按在他后頸，低聲說：“你再說這種話，我就真信了。”

沈知寒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我說的是真的?！?/p>

林野沒再說話，只是抱緊了他。

他們在樓道里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暗，路燈亮起。

林野松開他，抬手捏了捏他的臉：“走吧，回家?！?/p>

他們轉(zhuǎn)身離開時，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人從樓上下來，踩在水泥臺階上的聲音，緩慢而沉重。林野回頭看了一眼，樓道口已經(jīng)空了，只有風(fēng)吹過，卷起幾片枯葉。

他皺了皺眉，沒說什么。

他們回到家時，林野媽已經(jīng)在屋里了。

她坐在桌邊吃飯，看到兩人一起進(jìn)門，愣了一下。林野沒解釋，直接進(jìn)廚房給自己弄吃的。沈知寒站在門口，禮貌地叫了一聲“阿姨”。

林野媽沒應(yīng)聲，只看了他一眼，眼神復(fù)雜。

林野端著飯出來，坐到沈知寒對面，低頭吃飯。氣氛有點(diǎn)壓抑，誰都沒說話。

吃完飯，林野洗了碗，然后坐回床上玩手機(jī)。沈知寒坐在他旁邊，看他屏幕亮著，卻沒有翻頁。他伸手蓋住他的眼睛：“別裝了?！?/p>

林野笑了，聲音悶悶的：“我沒裝。”

“你媽今天看你的眼神不對?！?/p>

林野放下手機(jī)，沉默了幾秒：“她一直這樣。”

“什么時候開始的？”

“你搬進(jìn)來之前?！?/p>

沈知寒看著他：“她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林野點(diǎn)頭：“昨天她看到你在我床上睡覺?！?/p>

沈知寒怔住。

“她沒說什么?！绷忠罢f，“但她看著你的眼神，像在看什么不該存在的東西?！?/p>

沈知寒沒說話，只是靠近了他一點(diǎn)。

林野伸手把他摟進(jìn)懷里，下巴抵在他肩上：“你別擔(dān)心，她不會趕你走的?！?/p>

“那你呢？”沈知寒問，“你會不會有一天也覺得……我是個麻煩？”

林野的手頓了一下，隨即收緊。

“你要是敢走。”他低聲說，“我就把你綁回來?！?/p>

沈知寒笑了，靠在他懷里，閉上眼睛。

屋外的風(fēng)更大了，窗縫里發(fā)出細(xì)微的嗚咽聲。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角落，一雙眼睛，正透過窗簾的縫隙，死死地盯著屋里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