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雪歿醒來時,渾身像是被碾碎了一般。
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仍躺在雕花大床上,身上蓋著錦被,腰間搭著一只溫熱的手臂——江既白從背后擁著他,呼吸均勻,似乎還在沉睡。
晨光透過紗帳灑進來,將床榻照得半明半暗。靳雪歿盯著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一聲,猛地掙開束縛坐起身來。
"醒了?"
********************************
靳雪歿沒有回頭,徑自下床撿起散落在地的衣物。他的動作很慢,每一步都牽扯著身后的傷處,疼得他額角滲出細汗。但他硬是一聲不吭,直到將紅衣披在身上,才冷冷開口:"江副門主好手段。"
江既白坐起身,錦被滑落至腰間,露出布滿抓痕的胸膛。他靜靜看著靳雪歿的背影,忽然道:"昨夜的事,我會負責。"
"負責?"靳雪歿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轉(zhuǎn)身時眼底滿是譏諷,"怎么負責?娶我過門當你的道侶?"
他本想看江既白窘迫的樣子,卻見對方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可以。"
靳雪歿一怔,隨即大笑起來:"江既白,你是不是被醉夢散毒傻了?"他緩步走近,指尖挑起江既白的下巴,"我是魔教教主,你是正道魁首,我們之間——"
"十五年前,落霞谷。"江既白突然打斷他,"你當真不記得了?"
靳雪歿的笑容僵在臉上。
落霞谷。
這個地名像是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
血雨傾盆,滿地尸骸。年幼的他縮在墻角,看著父母倒在血泊中。一個白衣少年沖過來,背起他就跑。身后魔修緊追不舍,一道寒光閃過,少年猛地轉(zhuǎn)身將他護在身下......
"阿歿,抓緊我!"
記憶中的聲音與眼前的人重合,靳雪歿踉蹌著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屏風。
"是你......"他喃喃道,眼底閃過一絲茫然,"那個背著我逃命的傻子......"
江既白起身下床,一步步逼近:"當年我?guī)闾映瞿Э撸瑓s在半路被魔修截住。他們洗去了你的記憶,把你培養(yǎng)成魔教教主......"
"閉嘴!"靳雪歿突然暴起,一掌拍向江既白胸口,"你以為編個故事就能——"
他的手腕被輕松扣住。江既白的力道不大,卻恰好制住了他的命門。兩人距離極近,靳雪歿能清晰地看到對方眼底翻涌的情緒——
痛苦,悔恨,還有......
某種他不敢深究的東西。
"阿歿。"江既白輕聲道,"你的左肩有一道疤,是當年被魔修的蝕骨釘所傷。你的右腳踝內(nèi)側(cè)有一顆紅痣,你最喜歡吃桂花糖,最討厭......"
"夠了!"靳雪歿厲聲打斷,胸口劇烈起伏。這些細節(jié)太過私密,絕不可能是道聽途說得來。
難道江既白說的都是真的?
難道他真的是......
思緒被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打斷。靳雪歿眼前發(fā)黑,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江既白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卻在觸碰到他手腕的瞬間變了臉色:"你的脈象......"
靳雪歿猛地推開他:"滾開!"
他強撐著站穩(wěn),正要離開,忽然感到一陣詭異的反胃。喉頭涌上一股腥甜,他下意識捂住嘴,卻還是咳出了一口血——
鮮紅的血沫濺在掌心,觸目驚心。
江既白臉色驟變:"醉夢散有毒?"
靳雪歿抹去唇邊血跡,笑得諷刺:"怎么,現(xiàn)在知道怕了?"他推開江既白,踉蹌著往外走,"放心,死不了......"
話音未落,房門突然被人踹開!
"教主!大事不好——"
一個黑衣護法沖了進來,卻在看到屋內(nèi)情景時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在衣衫不整的兩人之間來回掃視,最后定格在靳雪歿頸側(cè)的吻痕上,臉色頓時變得精彩紛呈。
靳雪歿眼神一冷:"說。"
護法這才回神,撲通一聲跪下:"云、云天門聯(lián)合七大派圍攻我教總壇,左使大人請您速回主持大局!"
靳雪歿瞇起眼睛:"什么時候的事?"
"昨、昨夜......"
昨夜?
靳雪歿猛地看向江既白,眼底殺意暴漲:"好一個調(diào)虎離山!江副門主,這場戲演得可真夠久的!"
江既白眉頭緊鎖:"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靳雪歿冷笑,"七大派圍攻魔教,偏偏選在你被我'請'來做客的時候?"
他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卻被江既白一把拉?。?你現(xiàn)在回去就是送死!七大派高手如云,你身上還有傷——"
"放手!"靳雪歿甩開他的手,眼底一片冰冷,"江既白,別以為上過床就能對我指手畫腳。"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門,卻在轉(zhuǎn)角處突然彎下腰,又是一口血咳了出來。
護法大驚:"教主!"
靳雪歿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擦去血跡,眼神陰鷙地看向遠方——
云天門,七大派......
很好。
這筆賬,他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