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的震動讓宋亞軒從淺眠中驚醒。他下意識摸了摸身旁的座位,小辰正蜷在毯子里睡得香甜,長睫毛在燈光下投下一片陰影。五年了,當年襁褓中的嬰兒,如今已經(jīng)能在紙上畫出歪歪扭扭的音符。
"Ladies and gentlemen, welcome to Beijing Capital International Airport..."
機艙廣播響起時,宋亞軒輕輕捏了捏兒子的小手。小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那雙遺傳自他的杏眼還蒙著睡意,右眼角下有一顆幾乎不可見的小痣——這是孩子身上為數(shù)不多像他的地方。
"爹地,到了嗎?"小辰揉著眼睛問,聲音里帶著剛睡醒的軟糯。
"到了,寶貝。"宋亞軒幫兒子整理好被蹭亂的衣領(lǐng),指尖拂過孩子微卷的棕發(fā)。這柔軟的卷發(fā)是他唯一能確認的遺傳特征,其他部分——那高挺的鼻梁,飽滿的額頭,還有抿嘴時嘴角的弧度,都像極了那個人。
取行李時,小辰一直好奇地東張西望。宋亞軒順著孩子的目光看去,航站樓巨幕廣告屏上正在播放財經(jīng)新聞,劉氏集團那個醒目的家徽一閃而過。他迅速移開視線,卻聽到小辰突然喊道:"爹地看!大飛機!"
孩子興奮的叫聲引來周圍人的目光。宋亞軒順著小胖手指向的方向,看到窗外一架正在滑行的空客A380。陽光在機翼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他瞇起眼,恍惚間仿佛看到機身上印著劉氏集團的標志。
"宋教授!這邊!"
接機口,母校音樂學院的李主任正用力揮手。宋亞軒推著行李車快步走去,小辰像只小考拉一樣掛在他身上,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國度。
"這就是小辰吧?長得真精神!"李主任彎下腰,笑瞇瞇地看著孩子,"聽說已經(jīng)會彈鋼琴了?"
宋小辰害羞地把臉埋在爹地肩頭,卻還是點了點頭。宋亞軒微笑著解釋:"只會一些簡單的兒歌,都是我在家教他的。"
"宋教授太謙虛了。"李主任幫忙推著行李車,"您當年可是我們學院最年輕的鋼琴系主任,小辰肯定遺傳了您的天賦。"
走出航站樓,初夏的陽光傾瀉而下。宋亞軒瞇起眼,看到學院派來的商務(wù)車停在路邊。就在這時,一陣騷動從身后傳來。
"劉總,專車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低沉的男聲讓宋亞軒后背一僵。他沒有回頭,但那股若有若無的雪松氣息已經(jīng)飄入鼻腔——即使隔著抑制劑貼,Alpha的信息素依然具有辨識度。他加快腳步,把小辰往車里塞。
"爹地,那個叔叔好高??!"小辰突然指著后方,天真地喊道。
宋亞軒的手一抖,孩子的遮陽帽掉在了地上。他彎腰去撿,余光瞥見不遠處那個熟悉的身影——劉耀文正低頭查看文件,剪裁精良的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輪廓。五年時光讓那個Alpha更加成熟,下頜線條如刀削般鋒利。
"快上車。"宋亞軒輕聲催促,卻見小辰已經(jīng)自己爬上了座位,正趴在車窗上好奇地張望。
商務(wù)車緩緩啟動時,宋亞軒從后視鏡看到劉耀文抬頭望向這個方向。陽光在那人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讓他想起五年前那個雪松氣息彌漫的夜晚。他下意識摸了摸后頸的腺體,那里早已沒有臨時標記的痕跡,卻在此刻隱隱發(fā)燙。
"那是劉氏集團的劉總吧?"李主任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聽說最近在投資音樂教育產(chǎn)業(yè)。"
宋亞軒沒有接話,只是把小辰的安全帶又檢查了一遍。孩子已經(jīng)沉浸在新的玩具中,手里擺弄著飛機上發(fā)的折紙模型。
車窗外的景色從機場高速漸漸變?yōu)槌菂^(qū)。宋亞軒望著那些新建的摩天大樓,其中一棟玻璃幕墻建筑上,劉氏集團的標志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他移開視線,發(fā)現(xiàn)小辰不知何時睡著了,小手還緊緊攥著那張畫著音符的紙。
"學院給您安排了教師公寓。"李主任壓低聲音,"就在琴房樓上,方便您工作。"
車停在音樂學院西區(qū)一棟紅磚小樓前。宋亞軒抱著熟睡的小辰下車,槐花的香氣撲面而來。他抬頭看見陽臺上垂落的紫藤花,忽然想起離開北京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季節(jié),這樣的花香。
公寓比想象中寬敞。主臥連著一個小陽臺,次臥被他提前改造成了琴房——中央那架施坦威三角鋼琴是上周托運回來的,此刻正靜靜等待著主人的撫摸。宋亞軒輕手輕腳地把小辰放在兒童床上,孩子懷里還抱著那張畫滿音符的紙。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宋教授,歡迎回國。劉氏集團有意贊助學院鋼琴系,不知可否邀您詳談?——劉耀文"
宋亞軒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陽臺外傳來撲簌簌的聲響,他拉開窗簾,一只麻雀正在啄食紫藤花蕊,翅膀拍打時抖落幾片花瓣。五月的風裹挾著花香卷入室內(nèi),吹散了記憶中那股雪松的氣息。
"爹地..."小辰在夢中囈語,小手在空中抓了抓,像是在觸碰無形的琴鍵。
宋亞軒走回琴房,輕輕按下中央C鍵。渾厚的音波在房間里蕩漾開來,驚飛了窗外的鳥兒。他翻開行李箱最底層的文件夾,里面有一張泛黃的節(jié)目單——五年前那場慈善音樂會的曲目表,背面用鉛筆寫著模糊的座位號:B區(qū)12排7座。
那是他與劉耀文唯一的交集。一場陰差陽錯的邂逅,一個雪松與白桃交織的夜晚,還有次日清晨獨自離開時,口袋里那張維也納音樂學院的聘書。
琴房窗外,夕陽將劉氏集團大樓的玻璃幕墻染成血色。宋亞軒打開手機相冊,翻到昨天小辰在維也納家中畫畫的視頻。畫面里孩子專注的側(cè)臉,在逆光中與航站樓里那個男人的輪廓微妙地重疊。
"爹地!"小辰不知何時醒了,光著腳丫跑進琴房,"我想畫畫!"
宋亞軒收起手機,蹲下身與兒子平視:"畫什么呀?"
"大飛機!"小辰爬上椅子,抓起蠟筆就開始在紙上涂抹,"還有高高的叔叔!"
紅色蠟筆在紙上劃出粗獷的線條。宋亞軒看著兒子筆下那個比例失調(diào)的高個子人像,心跳突然加速——盡管畫得歪歪扭扭,但那寬肩窄腰的輪廓和標志性的站姿,分明就是劉耀文。
"寶貝,這是誰呀?"他盡量讓聲音保持平靜。
宋小辰頭也不抬地回答:"飛機場的叔叔呀!"孩子又添了幾筆,"他看著我笑了!"
宋亞軒的指尖微微發(fā)涼。他確信當時劉耀文并沒有看向他們,至少沒有明顯的目光接觸。除非...Alpha的視線在他沒注意的瞬間,曾經(jīng)落在小辰身上。
"宋教授?"李主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學院給您準備了接風宴,您看..."
"抱歉,今天想先安頓好小辰。"宋亞軒起身開門,"改天我請大家吃飯。"
送走李主任后,宋亞軒回到琴房。小辰已經(jīng)畫完了"大作",正嘗試著用玩具鋼琴彈奏《小星星》。孩子的手指雖然笨拙,卻能準確地找到每個音的位置——這絕對音感,是宋亞軒血脈的明證。
"爹地,我彈得好嗎?"小辰仰起臉,眼中滿是期待。
宋亞軒親了親兒子的額頭:"很棒。不過現(xiàn)在該吃晚飯了。"
他抱起孩子走向廚房,窗外劉氏大廈的燈光已經(jīng)亮起,在暮色中像一串血色星辰。夜風送來隱約的鋼琴聲,不知是哪間琴房的學生在練習。那旋律莫名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直到給小辰洗完澡,宋亞軒才猛然意識到——窗外飄來的曲子,正是五年前那晚慈善音樂會的壓軸曲目。當時劉耀文就坐在B區(qū)12排7座,而他在臺上演奏時,曾與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四目相對。
"爹地,講故事!"小辰抱著繪本鉆進被窩,打斷了他的回憶。
宋亞軒翻開《小王子》,輕聲讀了起來。當讀到"所有大人都曾經(jīng)是小孩"時,他的聲音微微哽咽——小辰永遠不會知道,那個"飛機場的高叔叔"與他有著怎樣的聯(lián)系。這個秘密,他會永遠守護。
孩子睡著后,宋亞軒回到琴房,重新審視那條短信。他猶豫再三,最終回復:"感謝邀請,但近期需要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容后再議。"
發(fā)送成功后,他打開窗戶,讓夜風徹底吹散室內(nèi)殘留的雪松氣息。遠處不知名的鋼琴聲依然在繼續(xù),彈奏者似乎對那首曲子情有獨鐘,反復練習著同一個段落。
宋亞軒關(guān)上窗,聲音立刻變得模糊。他走回鋼琴前,隨手彈了幾個音符,突然意識到小辰今天畫的"高叔叔"畫像還擺在琴蓋上。畫中人的笑容被蠟筆夸張地放大,在暖黃色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手機再次震動,是學院工作群的歡迎信息。宋亞軒放下手機,目光落在墻上的日歷——明天是他回國后第一天授課,也是小辰去幼兒園報到的日子。新的生活即將開始,而那個雪松氣息彌漫的夜晚,終將永遠封存在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