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身體即將重重砸向冰冷金磚的瞬間——
一道青影如電!撕裂漫天風(fēng)雪!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一股焦灼到極致的氣息,瞬間掠至暖閣之內(nèi)!
江晏!
他如同憑空出現(xiàn),在青年倒下的剎那,穩(wěn)穩(wěn)地、輕柔地托住了他下墜的身體!動(dòng)作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極限!
“少東家”江硯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沉穩(wěn),帶著一種撕裂般的沙啞和無法掩飾的驚惶!他單膝跪地,將青年冰冷僵硬的身體緊緊擁在懷中,低頭看去。
懷中的人,面如金紙,氣若游絲。那雙燃燒著癲狂火焰的眼眸,此刻光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黯淡下去,如同風(fēng)中殘燭,行將熄滅。
唯有唇角,兀自掛著一縷蜿蜒刺目的黑血,如同絕望的控訴。
“沉水”劍從青年帝王無力松開的手中滑落,“哐當(dāng)”一聲掉在狼藉的地磚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哀鳴。
“成了……”青年的嘴唇極其微弱地翕動(dòng)了一下,聲音輕得如同嘆息,破碎不堪。他的目光似乎想聚焦在江硯臉上,卻已渙散無力。
一絲極其微弱、近乎虛幻的笑意,在他冰冷的唇邊艱難地漾開,帶著一種完成夙愿后的、徹底的解脫。
“我……聽見了……十六聲……”每一個(gè)字都耗盡他殘存的生命力,帶著濃重的血?dú)狻?/p>
江晏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痛得無法呼吸!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掃向那本被隨意丟棄在狼藉地面上的、染血的《燕云十六聲》劍譜!
劍譜攤開在最后一頁。
那泛黃的紙頁上,墨跡淋漓,除了記載著最終絕殺的運(yùn)勁法門,在頁腳最不起眼的角落,赫然還有一行蠅頭小楷!字跡古拙,卻帶著一種觸目驚心的警示意味,如同墓志銘文:
“十六響絕,生機(jī)盡斷。非死志不可馭,馭之……則魂歸幽冥!”
每一個(gè)字,都像燒紅的鐵釘,狠狠釘入江晏的眼底!釘入他的腦海!釘入他瞬間被撕裂的心臟!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那最后一聲絕望的嗚咽,不是絕響的完成,而是……喪鐘的敲響!是生命燃燒殆盡的最后余燼!是江家這柄復(fù)仇兇刃,最終的反噬!
一股滅頂?shù)暮?,瞬間凍結(jié)了江晏的四肢百??!比這漫天風(fēng)雪更冷!深入骨髓,凍徹靈魂!
“呃……”懷中的青年,身體猛地一陣劇烈的痙攣!最后一口帶著內(nèi)臟碎塊的黑血,從他口中嗆咳而出!他眼中的最后一點(diǎn)微光,如同風(fēng)中殘燭,劇烈地?fù)u曳了一下,終于徹底熄滅。
那一直強(qiáng)撐著的、挺直的脊背,也驟然軟了下去,所有的重量,沉沉地、毫無保留地倚靠進(jìn)江晏的懷里。
“少東家——!”江晏失聲嘶喊,聲音撕裂了暖閣的死寂,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野獸般的絕望和恐慌!他用力抱緊懷中迅速冰冷下去的身體,手指顫抖著去探他的鼻息,去按他的頸脈……
冰冷。一片死寂的冰冷。
沒有呼吸,沒有脈搏。只有生命急速流逝后,殘留的、越來越沉重的僵硬和寒意。
風(fēng)雪從破碎的軒窗瘋狂涌入,卷起地上的碎紙殘屑,卷起帷幔的碎片,如同無數(shù)白色的幽靈在暖閣內(nèi)狂舞。
地龍的熱氣早已被酷寒驅(qū)散,暖閣冰冷如窖。
江晏抱著青年帝王尚有余溫、卻已徹底失去生機(jī)的身體,僵跪在狼藉冰冷的地磚上。他低著頭,臉頰緊貼著青年冰冷光滑的額角,身體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著。一種巨大的、空茫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就在這時(shí),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臨終前回光返照般的微力,艱難地抬起。
那染著暗紅血漬的指尖,如同寒風(fēng)中最后一片顫抖的枯葉,輕輕地、極其輕柔地拂過江硯的眼角。
那里,一片冰涼濡濕。
是淚。
青年渙散的瞳孔似乎努力地想要聚焦,最終卻只是徒勞。他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意識,唇瓣極其微弱地開合,吐出破碎得幾乎聽不清的字句,每一個(gè)字都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種奇異的溫柔:
“別……哭……”
指尖無力地滑落。
“你……抖劍的樣子……”
聲音徹底低弱下去,如同游絲。
“……真……難看……”
最后一個(gè)字,輕飄飄地消散在呼嘯的風(fēng)雪聲中。那只冰冷的手,徹底垂落下去,再無一絲生氣。
暖閣內(nèi),死寂無聲。唯有窗外,風(fēng)雪嗚咽,如同天地間最悲愴的挽歌。
江晏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那最后幾個(gè)字,那帶著戲謔、帶著心疼、帶著訣別的話語,再次刺穿!
他死死地抱著懷中徹底冰冷僵硬的軀體,臉頰緊緊貼著青年冰冷的鬢角,一動(dòng)不動(dòng)。仿佛一尊凝固的、被巨大悲痛徹底冰封的雕像。
滾燙的淚,終于無法抑制地洶涌而出,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堤防。淚水滾落,滴在青年蒼白冰冷的臉頰上,洇開一小片溫?zé)岬臐窈?,又迅速被這暖閣中的酷寒凍結(jié)。
暖閣外,風(fēng)雪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