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開的舞步》

星熠學(xué)院的食堂一如既往地嘈雜。張桂源端著餐盤穿過人群，目光鎖定在角落里那個熟悉的背影上。陳奕恒已經(jīng)占好了位置，正低頭擺弄手機，額前的劉海垂下來，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紅燒肉窗口排了十分鐘。"張桂源把餐盤放在桌上，特意將那份紅燒肉推到陳奕恒面前，"最后一份，我搶到了。"

陳奕恒抬起頭，嘴角微微上揚。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給他的睫毛鍍上一層金邊："還記得我不吃肥肉？"

"當(dāng)然。"張桂源坐下來，自然而然地用筷子幫他把肥肉部分剔掉，"你所有的飲食習(xí)慣我都記得——討厭肥肉，不吃香菜，喜歡辣但不能太辣，喝奶茶只要三分糖......"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陳奕恒突然伸手擦掉了他嘴角沾到的醬汁。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張桂源的耳朵瞬間變紅，雖然他們已經(jīng)確認(rèn)關(guān)系三天了，但公共場合的這種接觸還是第一次。

"謝謝。"張桂源小聲說，低頭扒了一口飯掩飾自己的害羞。

陳奕恒輕笑一聲，夾起一塊瘦肉放到張桂源碗里："吃吧，下午還有排練。"

兩人安靜地吃著飯，偶爾交換幾句關(guān)于舞蹈編排的意見。這種日常的相處模式其實和以前沒什么不同，只是現(xiàn)在他們的膝蓋在桌下輕輕相碰，眼神交匯時會心一笑，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嶄新的甜蜜。

"所以，"一個聲音突然插入，"傳聞是真的？"

張桂源抬頭，看到王杰端著餐盤站在桌邊，臉上寫滿了八卦的好奇。周圍幾桌的同學(xué)也悄悄豎起了耳朵。

"什么傳聞？"陳奕恒淡定地問，但張桂源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緊了筷子。

王杰夸張地翻了個白眼："全校都在傳你們倆終于在一起了。昨天有人看到你們在練習(xí)室......"他做了個親吻的手勢。

張桂源差點被飯嗆到，臉頰燒得發(fā)燙。陳奕恒倒是面不改色，只是伸手拍了拍張桂源的背幫他順氣，然后平靜地說："嗯，我們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附近幾桌的人都聽見。食堂的這一角突然安靜下來，接著爆發(fā)出一陣起哄聲和掌聲。有人吹口哨，有人喊"終于"，還有女生激動地抓著同伴的手搖晃。

張桂源沒想到公開來得這么突然。他看向陳奕恒，后者正微笑著接受同學(xué)們的祝福，眼神里有一絲如釋重負(fù)的輕松。這一刻，張桂源突然明白了——陳奕恒是故意的。他選擇在食堂這種公共場合坦然承認(rèn)，就是為了避免后續(xù)的流言蜚語，給他們一個干凈的開始。

"恭喜?。?王杰重重地拍著張桂源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們倆那眼神，那氛圍，嘖嘖......"

更多的同學(xué)圍過來祝賀。張桂源紅著臉一一回應(yīng)，而陳奕恒則顯得從容許多，只是握著張桂源的那只手在桌下悄悄收緊，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在一片嘈雜中，張桂源注意到食堂門口站著兩個人——楊博文和左奇函。楊博文臉上帶著真誠的微笑，而左奇函的表情則復(fù)雜得多。他們的目光相遇了一瞬，然后左奇函轉(zhuǎn)身離開了食堂，楊博文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怎么了？"陳奕恒察覺到張桂源的走神。

"沒什么。"張桂源收回視線，捏了捏陳奕恒的手指，"只是在想下午的排練。"

下午兩點，三號排練室。

張桂源、陳奕恒和楊博文圍坐在地板上，討論國際比賽的編舞方案。入選名單昨天已經(jīng)公布，他們?nèi)藢⒋硇庆趯W(xué)院參加下個月在赫爾辛基舉行的青年舞蹈家大賽。按照比賽規(guī)則，他們需要準(zhǔn)備一支群舞和兩支雙人舞。

"我認(rèn)為群舞應(yīng)該突出我們的技術(shù)優(yōu)勢，"楊博文指著筆記本上的草圖，"這里可以加入那個連續(xù)空翻接旋轉(zhuǎn)的動作。"

陳奕恒點點頭："桂源和我的雙人舞可以用匯演時的那段改編，你和桂源的呢？"

張桂源敏銳地注意到陳奕恒的語氣里不再有之前的敵意。自從那天在練習(xí)室坦白心跡后，陳奕恒對楊博文的態(tài)度明顯軟化了許多。

"我和桂源可以重新編一段，"楊博文說，"考慮到國際評委的口味，也許可以加入一些民族元素？"

討論進行得很順利。張桂源發(fā)現(xiàn)，沒有了那些復(fù)雜的情感糾葛，他們?nèi)说暮献鞣炊痈咝?。陳奕恒不再對每個細(xì)節(jié)斤斤計較，楊博文也放松了許多，時不時還開個玩笑。

排練間隙，楊博文去走廊接水，張桂源趁機湊到陳奕恒身邊："感覺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陳奕恒假裝不懂，但泛紅的耳尖出賣了他。

"和楊博文合作啊。"張桂源用肩膀輕輕撞他，"不再吃醋了？"

陳奕恒瞪了他一眼，隨即嘆了口氣："他看左奇函的眼神......和我看你的太像了。我沒辦法再對他生氣。"

張桂源驚訝于陳奕恒的敏銳。確實，自從那天在樹林里目睹了左奇函和楊博文的互動后，他就注意到楊博文總是有意無意地尋找左奇函的身影，而左奇函卻似乎在刻意保持距離。

"他們之間......"張桂源猶豫著要不要說出那晚看到的事。

"我知道。"陳奕恒輕聲說，"左奇函喜歡楊博文，只是他自己還沒完全接受。"

張桂源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觀察。"陳奕恒聳聳肩，"就像我知道你喜歡我一樣明顯。"

張桂源正想反駁，楊博文推門進來了，他們只好結(jié)束這個私密的話題。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三人沉浸在舞蹈編排中，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直到排練室的門被推開，左奇函站在門口，手里拎著幾個外賣袋："餓了吧？我?guī)Я顺缘摹?

楊博文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又迅速掩飾?。?你怎么來了？"

左奇函走進來，把食物放在地板上："聽說你們要熬夜排練，想著你們可能沒時間吃飯。"他的目光掃過陳奕恒和張桂源靠在一起的肩膀，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謝謝。"張桂源真誠地說，接過一個餐盒。里面是他喜歡的辣子雞，還有陳奕恒愛吃的紅燒肉，甚至配了不加香菜的涼拌黃瓜——左奇函記得每個人的口味。

四人圍坐在地板上吃晚餐，氣氛出奇地和諧。左奇函詢問了他們的編舞進展，還提了幾個專業(yè)的音樂建議。張桂源注意到，每當(dāng)楊博文說話時，左奇函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落在對方身上，然后又迅速移開，像是害怕被發(fā)現(xiàn)。

"我們打算在群舞中加入民族元素，"楊博文興奮地比劃著，"就像小時候你教我的那段......"

左奇函的筷子頓了一下："你還記得那個？"

"當(dāng)然記得。"楊博文的聲音輕柔下來，"你編的每一個動作我都記得。"

一陣微妙的沉默。張桂源和陳奕恒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站起來："我們?nèi)ベI點飲料，你們要什么？"

"隨便。"左奇函頭也不抬地說。

"我和你一樣。"楊博文補充道。

走出排練室，張桂源長舒一口氣："太尷尬了。"

陳奕恒輕笑："比我們當(dāng)時還尷尬？"

"差不多。"張桂源握住陳奕恒的手，"你覺得他們能成嗎？"

陳奕恒思考了一會兒："取決于左奇函什么時候能面對自己的心。"

他們在自動販賣機前買了四瓶運動飲料，故意在外面多晃了一會兒才回去。推開門時，左奇函和楊博文正坐在地板上討論著什么，兩人之間保持著一段微妙的距離，既不像戀人，也不像普通朋友。

"謝謝。"左奇函接過飲料，站起身，"我得走了，明天還有早課。"

楊博文明顯失望，但沒有挽留："我送你。"

"不用。"左奇函已經(jīng)走到門口，"你們繼續(xù)排練吧。"他的目光在陳奕恒和張桂源身上停留了一秒，"恭喜你們。"

門關(guān)上后，排練室里一片寂靜。楊博文盯著地板，表情難以解讀。

"博文......"張桂源不知該說什么。

楊博文搖搖頭，強打精神："繼續(xù)排練吧，剛才那段還需要細(xì)化。"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三人專注于舞蹈編排，誰都沒有再提左奇函。午夜時分，他們終于完成了群舞的基本框架，累得直接躺在了地板上。

"我餓了。"陳奕恒突然說。

楊博文笑起來："食堂早關(guān)了，要不叫外賣？"

"我知道有個地方。"張桂源坐起來，眼睛閃閃發(fā)光，"天臺。我藏了零食在那里。"

十分鐘后，三人爬上了學(xué)院主樓的天臺。夜風(fēng)清涼，滿天繁星像是撒在黑絲絨上的鉆石。張桂源從水箱后面掏出一個塑料袋，里面裝滿了薯片、巧克力和即食面。

"你什么時候藏的？"陳奕恒驚訝地問。

"大一那年。"張桂源得意地撕開一包薯片，"每次訓(xùn)練到很晚，我就會來這里補充能量。"

楊博文接過巧克力，仰頭看向星空："真美啊。"

他們肩并肩坐在天臺邊緣，分享著簡單的食物，聊著舞蹈、夢想和未來。國際比賽、感情糾葛、學(xué)業(yè)壓力，所有這些暫時都被拋到了腦后。此刻，他們只是三個熱愛舞蹈的年輕人，在星空下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無論比賽結(jié)果如何，"楊博文突然說，"我都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

張桂源伸手摟住陳奕恒的肩膀："我們也是。"

陳奕恒沒有躲開這個親密的動作，反而順勢靠在了張桂源身上："赫爾辛基的星空應(yīng)該比這里更美。"

"那我們一定要一起看。"張桂源說。

楊博文微笑著看著他們，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但很快被真誠的祝福所取代："你們真的很配。"

夜風(fēng)輕拂，帶來遠處花園的芬芳。張桂源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的陳奕恒，突然感到一陣無比強烈的幸福感。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陳奕恒時的場景——大一入學(xué)典禮上，那個站在陽光里自我介紹的少年，眼神清澈，聲音堅定，一瞬間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時的他并不知道，這個少年會成為他的摯友、舞伴，以及現(xiàn)在的戀人。命運有時就像一支精心編排的舞蹈，每一個動作都有其意義，每一次旋轉(zhuǎn)都指向最終的相遇。

"時間不早了，"楊博文站起身，"明天還有早課，我們該回去了。"

三人收拾好垃圾，準(zhǔn)備離開天臺。下樓前，張桂源最后看了一眼星空，默默許下一個愿望——希望這一刻的寧靜與美好能夠延續(xù)，無論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們。

回到宿舍樓，楊博文在二樓道別，剩下張桂源和陳奕恒繼續(xù)往上走。到了三樓，陳奕恒突然拉住張桂源的手："今晚......"

張桂源心跳加速："嗯？"

"沒什么。"陳奕恒松開手，"晚安。"

張桂源看著陳奕恒走向自己的房間，突然喊住他："奕恒！"

陳奕恒回頭："怎么了？"

"明天見。"張桂源說，然后補充道，"以后的每一天，都見。"

陳奕恒笑了，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那個笑容溫暖而真實："嗯，每一天。"

張桂源回到自己的房間，王杰已經(jīng)睡了。他輕手輕腳地洗漱完畢，躺在床上，腦海中回放著這一天的點點滴滴——食堂里公開關(guān)系的場景，排練室里三人的默契配合，天臺上共享的星空和秘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陳奕恒發(fā)來的消息："睡不著。"

張桂源微笑著回復(fù)："我也是。"

"在想什么？"

"在想你。"

陳奕恒發(fā)來一個害羞的表情："油嘴滑舌。"

"只對你。"張桂源回復(fù)，然后補充道，"對了，你今天在食堂很帥。"

"哪部分？承認(rèn)我們關(guān)系的那部分，還是吃紅燒肉的那部分？"

"全部。"張桂源回復(fù)，"特別是幫我擦嘴角的那部分。"

陳奕恒發(fā)來一個打人的表情，然后是一句："晚安，明天見。"

張桂源把手機放在胸前，閉上眼睛。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他們還有無數(shù)個共處的日子，無數(shù)支要一起跳的舞。這個認(rèn)知讓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漸漸帶他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靜靜地照耀著星熠學(xué)院的每一個角落。舞蹈室、宿舍樓、天臺，以及那些年輕舞者們純真的夢想和熾熱的情感，都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