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書為詭異荒誕風(fēng)，膽小勿誤?。。?/p>

第一人稱預(yù)警——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層薄膜，貼在我的鼻腔里，撕不下來。

我盯著天花板——它是那種最標準的、醫(yī)院里常見的白色，卻總在我眨眼的瞬間，邊緣滲出極細的、淡紅色的線。那些線會動，像無數(shù)條細小的蚯蚓，在墻皮下游走，織成一張若有若無的網(wǎng)。

“第13號，該吃藥了?！?/p>

鐵門上的小窗被拉開，露出一只眼睛。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渾濁的白，像泡在福爾馬林里太久的標本。我知道那是誰，他們都穿著白大褂，鞋子踩在地板上沒有聲音，走路像滑行。

我把掌心的“藥片”捏碎了。不是真的藥片，是昨天從墻縫里摳出來的石灰，混了點自己的血——這樣他們就看不出來我沒吃。真正的藥在枕頭底下，裹著一層衛(wèi)生紙，已經(jīng)攢了七顆，每顆都像縮小的、皺巴巴的人臉，在暗處會微微發(fā)燙。

“張嘴。”小窗后的聲音沒有起伏。

我張開嘴，把舌頭卷起來，露出空空的口腔。石灰粉的味道有點澀，混著血腥味，讓我想起走廊盡頭那扇永遠鎖著的門——里面總傳來咀嚼聲，濕漉漉的，像有人在啃骨頭。

小窗關(guān)上了。我聽見門外的腳步聲滑向遠處，鞋底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像蛇在蛻皮。

房間里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不，不完全是。

墻角的通風(fēng)口在“呼吸”。每過三分鐘，它會吐出一股帶著鐵銹味的風(fēng)，風(fēng)里夾雜著細碎的、類似耳語的聲音。我知道那是誰——是第7號，她上周被帶走了，臨走前用指甲在我手背上刻了個“7”，說她會藏在通風(fēng)口里看著我?，F(xiàn)在那個“7”已經(jīng)變成了青色，像一條小蛇，盤在我的血管上。

“他們在煮你的大腦?！蓖L(fēng)口的風(fēng)里，第7號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用第3號的眼睛當(dāng)燃料，用第9號的頭發(fā)當(dāng)引線……你聽，咕嘟咕嘟的?！?/p>

我側(cè)耳聽。確實有聲音，從墻壁深處傳來，像水在沸騰。白大褂們總說那是水管的聲音，但我知道不是。昨天我用指甲摳開墻皮，看見里面塞著一團團灰色的、類似腦組織的東西，它們在微微搏動，上面還沾著幾縷黃色的頭發(fā)——和第5號的發(fā)色一模一樣。

枕頭底下的藥開始發(fā)燙。我摸出一顆，它已經(jīng)變得軟軟的，像一塊泡發(fā)的海綿。放在耳邊聽，能聽見微弱的心跳聲，和通風(fēng)口的呼吸頻率一模一樣。

′

突然，天花板的裂縫里掉下來一只蟲子。

不是普通的蟲子。它長著八條腿，每條腿的末端都是一只小小的眼睛，正齊刷刷地盯著我。身體是半透明的，能看見里面蜷曲著的、像人類手指的內(nèi)臟。它落在我的被子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腳印，腳印的形狀是一個個“13”。

“它是來帶你走的?！钡?號的聲音帶著興奮，“走通風(fēng)口，穿過第4號的胃，就能到外面去……外面有會唱歌的樹，還有不會眨眼睛的太陽?！?/p>

蟲子朝我爬過來，腿上的眼睛眨了眨。我想起白大褂們胸前的銘牌，上面也印著“13”，只是他們的“13”是紅色的，像用血寫的。他們每次給我打針時，針頭都會先在銘牌上擦一下，然后我就會看見無數(shù)個自己從天花板的裂縫里掉下來，摔在地上，變成一灘灘粉色的液體。

墻壁深處的沸騰聲突然變大了。通風(fēng)口的風(fēng)變得滾燙，吹在臉上，像第12號被電擊時噴出的氣。我看見自己手背上的“7”開始蠕動，青色的線條順著血管向上爬，快要到我的肩膀了。

蟲子已經(jīng)爬到我的指尖。它腿上的眼睛突然同時閉上，身體裂開一道縫，里面露出一張小小的、沒有嘴的臉。

“時間到了?！钡?號的聲音變得尖銳，像指甲劃過玻璃，“他們要把你變成第0號了，變成墻壁的一部分，永遠聽咕嘟咕嘟的聲音……”

我抓起那只蟲子，塞進嘴里。

它的味道像碘酒，帶著一絲甜味。在我喉嚨里掙扎的時候，我感覺有什么東西被激活了——手背上的“7”突然爆開，流出青色的液體，墻壁深處的沸騰聲戛然而止，通風(fēng)口的呼吸變得急促，像在害怕。

鐵門上的小窗又被拉開了。

這次，后面沒有眼睛，只有一片漆黑。漆黑中，慢慢伸出一只手，皮膚是灰色的，指甲縫里塞滿了墻灰，手心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0”。

“第13號，”聲音從漆黑里傳來，像是無數(shù)個白大褂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該換房間了?！?/p>

我盯著那只手。通風(fēng)口里的風(fēng)突然變冷，第7號的聲音消失了。枕頭底下剩下的六顆藥，像心臟一樣劇烈跳動起來，撞得枕頭“咚咚”響。

墻壁上，第5號的頭發(fā)從裂縫里鉆出來，纏上我的腳踝。天花板的裂縫越來越大，露出更多的眼睛，密密麻麻的，都在看著我。

我該跟那只手走嗎？還是鉆進通風(fēng)口，去找第7號說的會唱歌的樹？

或者，把剩下的藥都吃下去，變成墻壁的一部分，聽一輩子咕嘟咕嘟的聲音？

那只灰色的手還在等著。它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一只張開的、沒有羽毛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