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頭的衣料傳來細微的濕意
沈璃沒有哭出聲,但行止知道,她在流淚
是為那些無端的指責(zé),是為舊部兄弟的犧牲,也是為這命運加諸在她身上的、難以兩全的重擔(dān)
沈璃行止…
她在他肩頭蹭了蹭,聲音含糊不清,帶著濃濃的醉意和前所未有的依賴
沈璃我…我其實…有點怕…
她似乎想說什么,卻又被洶涌的酒意和情緒淹沒,最終只化作一句破碎的低語
沈璃怕…留不住…
怕留不住什么?是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是眼前這個人?還是…她自己?
行止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泛起細密的疼
他收緊了環(huán)著她的手臂,下巴輕輕抵著她的發(fā)頂,感受著她身上傳來的溫?zé)岷偷木葡?/p>
那“留不住”三個字,像一根針,刺破了他心底最深處秘而不宣的隱憂——
天道的束縛,如同懸頂之劍,從未真正消失
行止傻阿璃
他嘆息般低語,聲音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
行止只要我在一日,這東海小院,永遠是你的歸巢
行止誰也趕不走你,誰也…帶不走你
他像是在對她承諾,又像是在對自己立誓
懷中的人呼吸漸漸變得綿長均勻,竟是在這委屈、酒意和令人安心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月光灑在她微紅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淚珠
行止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他垂眸,凝視著沈璃毫無防備的睡顏,眼中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許久,他才小心翼翼地調(diào)整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夜風(fēng)微涼。行止指尖微動,一層看不見的溫暖結(jié)界悄然籠罩住竹榻,隔絕了寒意
他抬起頭,望向深邃的夜空,那里星辰運轉(zhuǎn),仿佛亙古不變的天道軌跡,他的眼神變得無比深邃,平靜之下是洶涌的暗流
行止留不?。?/p>
他無聲地咀嚼著這三個字,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狂妄的弧度
帶著上古神祇睥睨一切的傲然,又混雜著一絲對懷中人刻骨的憐惜
他緩緩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上
一點微弱的、卻蘊含著玄奧氣息的金芒自他指尖溢出,并非神力,更像是一種凝聚了心念的靈光
那金芒在他掌心流轉(zhuǎn)、凝聚,最終化作一枚小巧的、非金非玉的淡金色薄片,形制古樸,邊緣流淌著細碎的星輝
薄片之上,并無繁復(fù)的紋飾,只有兩個以心念刻印、仿佛蘊含天地至理的古樸神紋——【沈璃】、【行止】
這不是天界規(guī)制下的婚書,沒有三媒六證,沒有諸神見證
這是獨屬于他行止的承諾,是他以神心為筆,以本源為墨,以這方天地為契,為她沈璃寫下的——共生之契
他低頭,無比珍重地看了一眼掌心的淡金薄片,又深深凝視著懷中沉睡的女子
最終,那枚承載著他所有心念與承諾的薄片,化作一道流光,無聲無息地沒入了他貼身的衣襟之內(nèi),緊貼著心臟的位置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行止擁著沈璃,像擁著整個失而復(fù)得的世界
海濤聲聲,仿佛在為這份不容于世的深情,低吟著亙古的見證
………………………………
東海小院的晨光,總是帶著海水的清冽和竹葉的微甘
沈璃在一陣宿醉的鈍痛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竹榻上,身上蓋著行止那件月白的長衫
昨夜模糊的記憶碎片涌入腦?!降某林叵ⅰ蹲拥男晾?、行止肩頭的濕意、還有那句破碎的“怕留不住”……
她猛地坐起身,臉頰瞬間滾燙
行止醒了?
溫和的聲音從灶房傳來
行止挽著袖子,正將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羹端到院中的小桌上
他神色如常,仿佛昨夜那個擁著她、低語安撫、甚至
讓她靠在他肩頭睡著的親密時刻從未發(fā)生。只有他眼底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倦色,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沈璃嗯
沈璃應(yīng)了一聲,聲音還有些沙啞,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
她迅速整理好情緒,壓下心頭的悸動,起身走到桌邊
湯羹散發(fā)著溫潤的米香和淡淡的草藥氣息,顯然是特意為她解酒暖胃準備的
沈璃墨方呢?
她坐下,捧起溫?zé)岬耐?/p>
行止天未亮便起身,說要去附近探查些消息,晚些回來
行止在她對面坐下,拿起一個水靈靈的果子慢悠悠地削著皮
行止看來魔界之事,他比我們更心急
沈璃沉默地喝著湯,暖流順著喉嚨滑下,稍稍驅(qū)散了頭痛和心頭的陰霾
行止的平靜像一塊定海神針,讓她紛亂的心緒也沉淀下來
昨夜那些脆弱和迷茫,在晨光下顯得遙遠而不真實,唯有肩上那份責(zé)任,重新變得清晰而沉重。
兩人正安靜地用著簡單的早膳,院外晴朗的天空,毫無征兆地發(fā)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