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蘇晚剛沖出住 三月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蘇晚剛沖出住院部大門就被臺階絆了一下，踉蹌著站穩(wěn)。眼前，音樂噴泉隨著《藍色多瑙河》的旋律起舞，細(xì)密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兩道交叉的彩虹，光斑在地上跳躍，仿佛一群不安分的小蟲子。
十五米開外的環(huán)形長椅旁，那個穿藍白條紋病號服的少女背對著他們。烏黑的長發(fā)垂到腰際，發(fā)梢微卷，在她握筆時輕輕擺動。畫板半人高，狼毫筆尖離地兩厘米，無人操控卻自行移動。
蘇晚心跳漏了一拍。陸清和的輪廓已躍然紙上：白大褂的鐵灰色領(lǐng)口，蹙起的眉頭，左耳垂那顆只有湊近才能看見的小痣都栩栩如生。更詭異的是，少女的視線落在空白處，手中的筆蘸著金色顏料給畫添上眼睛。
"她的站姿不太對。"陸清和突然低聲說。他扶住蘇晚，目光銳利地掃過少女："膝關(guān)節(jié)過度伸直，踝關(guān)節(jié)的角度很奇怪，像提線木偶似的。"
順著他的視線，蘇晚注意到少女那只啞光銀鐲，蓮花紋路與自己手腕上的一模一樣，連花瓣尖端的小黑點都分毫不差。那是父親十八歲時為她打造的成人禮物，世間獨一份。
周遭的聲音忽然變得模糊。噴泉嘩嘩作響，孩童咯咯歡笑，鳥兒啾啾鳴唱，卻仿佛隔了層厚厚的玻璃。蘇晚只能聽見自己胸腔中心跳聲愈發(fā)響亮，還有畫筆在畫布上游走的沙沙輕響，細(xì)弱游絲。
"清和！"蘇晚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節(jié)用力得泛白，"她在畫你的心臟位置。"
畫筆果然移向畫布中央，在白大褂左胸處勾勒出螺旋紋路，與詛咒圖譜中那些纏繞心臟的藤蔓如出一轍。陸清和呼吸一頓，下意識按住胸口，那里蓮花印記灼熱難當(dāng)。
"不行，必須阻止她。"蘇晚甩開陸清和的手，快步?jīng)_向少女。心臟痙攣般的預(yù)警越來越強烈，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攥緊，每一下跳動都帶著刺痛。
距離少女僅剩三米時，一堵無形的屏障擋住去路。蘇晚的手剛伸向少女身旁，就被狠狠彈開，整個人踉蹌著后退，撞進陸清和懷里。
"小心！"陸清和摟住她穩(wěn)住身形，隨即上前一步，"抱歉打擾，我們并無惡意，只是......"
話未說完，少女僵硬地轉(zhuǎn)過身來，脖頸轉(zhuǎn)動時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過分蒼白的臉，瘦削的下頜骨清晰可見。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她的雙眼——純黑的虹膜流淌著金線紋路，沒有眼白與瞳孔，唯有豎線形的金色瞳仁收縮擴張，冷酷地打量著獵物。
蘇晚心臟猛縮，右手不由自主捂住左胸，疼痛令她眼前發(fā)黑。
"你好，'現(xiàn)在的我'。"少女紅唇微啟，聲音冰冷如冰裂，"或者說，該稱呼你為占據(jù)我身體的外來者？"
"嗡"的一聲，蘇晚腦中仿佛被鋼針扎入太陽穴，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陸清和將蘇晚護在身后，眉頭緊蹙："這位小姐怕是認(rèn)錯人了。她就是蘇晚，我的......"
"不。"少女緩緩搖頭，手中的畫筆仍在自動描繪陸清和胸口的蓮花印記，"她是借用我的身體活下去的寄居者。"纖細(xì)的食指直指蘇晚，"我才是從出生就擁有這具身體、這個名字的蘇晚——被你擠走的原主靈魂。"
"胡說！"蘇晚終于找回聲音，卻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如果你是原主，為什么會在這里？靈魂怎么可能脫離身體存在？"
"蘇家血脈特殊，畫靈師的靈魂本就能短暫脫離容器存在。"少女僵硬地歪頭，"尤其是在心臟停止跳動的瞬間——就像你占據(jù)這具身體之前發(fā)生的那樣。"
陸清和臉色陰沉。他將蘇晚往身后拉了拉，左手不動聲色地摸進口袋按響手機緊急聯(lián)系人。身為醫(yī)生，他首先考慮精神疾病或藥物作用，但少女眼中那種洞悉一切的冷靜讓他無法輕易否認(rèn)。
"證據(jù)呢？"陸清和聲音平穩(wěn)。
"證據(jù)？"少女輕笑一聲，畫筆加速，在陸清和肖像的右手上添了幾道短線，"比如清和右手虎口那個菱形疤痕？八歲那年，他在老宅后院救掉進荷花池的我時，被假山石劃出的?？p了五針，現(xiàn)在還留著三厘米長的淡粉色印記。"
蘇晚血液頓時凝固。這個細(xì)節(jié)她知道，陸清和虎口確實有個疤痕，但從不讓看，體檢時都刻意回避。原主記憶里只有模糊落水畫面，如何受傷縫了幾針完全是從陸清和偶爾摩挲虎口猜來的。
"十二歲那年第一次給你做人工呼吸，因為緊張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混進你嘴里的時候，你突然抓住他的頭發(fā)吻了回去。事后你忘了，他卻記了六年。"少女講述著，金色豎瞳在陽光下閃爍詭異光芒。
陸清和身體驟然僵住。蘇晚震驚地看他，耳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這個細(xì)節(jié)原主記憶里完全沒有！
"去年冬天，你在畫室暈倒前，畫的最后一幅畫不是牡丹，是清和穿著白大褂的背影。你把那幅畫藏在床底暗格里，用顏料蓋了三層，因為你不敢讓他知道你的心意。"少女向前邁進，無形屏障似乎只針對蘇晚，對她毫無影響。
蘇晚開始呼吸困難，胸口像壓了塊巨石。那幅畫確實存在，是她穿越后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時嘲笑原主少女情懷，此刻卻覺得手腳冰涼。
"你到底想干什么？"陸清和擋在蘇晚身前，語氣冷若冰霜。
"很簡單。把身體還給我。"少女目光掠過陸清和重新落在蘇晚身上，金色瞳孔情緒難辨。
"不可能！我已經(jīng)融合了這具身體的記憶和情感，我們現(xiàn)在是一體的！"
"一體？"少女嗤笑一聲，畫筆停頓。畫板上的陸清和肖像已完成，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蘇晚，嘴角掛著詭異弧度，與老宅畫廊里那些會轉(zhuǎn)動眼球的肖像一般無二。
"你以為蘇家的詛咒為什么選中你？"少女逼近一步，兩人相距不過兩米，蘇晚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松節(jié)油氣味，"因為你是'異族靈魂'，是填補血脈缺口的最后一塊拼圖。但容器終究是容器，靈魂歸位時，假貨就該銷毀。"
陸清和突兀地抓住蘇晚的手，指尖冰冷："別聽她的，晚晚。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的晚晚。"
一股暖流涌入蘇晚恐慌的心。還沒來得及回應(yīng)，就看見少女舉起畫筆。
"看來道理講不通。"少女冷聲道，畫筆尖端的金色顏料滴落地面，化作細(xì)小的心臟形狀，在瓷磚上微微跳動，"那就讓你親眼看看，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她迅速在畫板空白處涂抹。金色顏料流淌勾勒出蘇家老宅——二樓畫室，那個她穿越后住了三個月的房間。
畫室細(xì)節(jié)逐漸清晰：窗邊的畫架、墻上的臨摹作品、書桌上的調(diào)色盤......最后，筆尖停在抽屜右下角。
"打開它。"少女不容置疑地說。
一陣眩暈襲來，蘇晚仿佛靈魂被抽出，飄向記憶中的畫室。抽屜放大，她看見日記本浮現(xiàn)在畫布上——棕色皮面，不起眼的蓮花烙印。
"這本日記記錄從十五歲到你出現(xiàn)前的所有事。"少女的聲音遙遠(yuǎn)虛無，"第三十七頁夾著我第一次告白被拒的紙條，第五十二頁畫著未來孩子的畫像，第七十八頁寫著若我死了，請把心臟捐獻給他。"
蘇晚如遭雷擊，踉蹌著后退。心臟疼痛達至頂峰，彎腰捂胸，冷汗順著額角滑落。這個決定她完全不知道，原主記憶里沒有任何相關(guān)記錄！
"現(xiàn)在信了吧？"少女放下畫筆，雙手抱胸，"你只是個偷別人人生的小偷。"
陸清和聲音罕見地帶著怒意："不管你是誰，晚晚現(xiàn)在的心臟狀況很不穩(wěn)定，如果再刺激她......"
"刺激？"少女冷笑，金色瞳孔收縮，怨氣四溢，"比起困在畫里三個月，看著別人用我的身體、身份和我愛的人親近，這算什么？我在畫里目睹她取代我接受父母關(guān)愛，穿著我的衣服和你吃飯，甚至用我的嘴唇親吻你。"
這幾個字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蘇晚心里。這些事她確實做過，在融合原主記憶后自然地接受了蘇家的寵愛，甚至對這個一直照顧"自己"的竹馬產(chǎn)生了超越友誼的感情。
"我不是故意的......穿越不是我能選擇的......"
"選擇？"少女提高聲音，空氣仿佛凝固，"我就能選擇心臟病發(fā)作嗎？我就能選擇被困在意識夾縫里嗎？我就能選擇看著你取代我嗎？"
隨著她的激動，畫板上的肖像泛起金光。畫中陸清和眨了眨眼，右手穿過畫布伸向現(xiàn)實中的他。
"小心！"蘇晚猛地推開陸清和。
但為時已晚。畫中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金色光芒順著手臂迅速蔓延，像藤蔓一樣纏繞收緊。
"清和！"蘇晚想去幫忙，卻被屏障再次阻擋，重重撞回原地。
"交出身體，我就放了他。"少女冷冷地看著蘇晚，"否則，他將永遠(yuǎn)困在畫里，成為我新作品的一部分。"
畫板上的陸清和肖像開始變化，背景轉(zhuǎn)為漆黑漩渦，無數(shù)金色鎖鏈纏繞其身。他臉色愈發(fā)蒼白，額頭滲出冷汗，卻倔強不吭一聲。
"你到底想怎樣？"蘇晚淚水涌出眼眶，聲音哽咽。
少女沉默片刻，金色瞳孔閃過一絲復(fù)雜情緒："你本就不該存在于這個時空。離開，回到你的地方，或者永遠(yuǎn)困在時間裂隙里，成為蘇家詛咒的一部分。"
這句話似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蘇晚緊繃的神經(jīng)。她看著被金色鎖鏈纏繞的陸清和，看著他毫無掩飾的擔(dān)憂與堅定，看著他無聲地用嘴唇示意"別答應(yīng)"。
噴泉不知何時停止，人群也消失無蹤，花園廣場只剩她們?nèi)?。陽光依舊刺目，兩道彩虹變成血色，在地面投下扭曲光斑。
少女撕下畫板上的陸清和肖像。剎那間，他悶哼一聲痛苦不已。鎖鏈驟然收緊，深深嵌入皮膚，血珠滴落地面化作跳動的心臟。
"最后通牒。"少女舉著撕裂的畫作，邊緣滲出金色液體，"現(xiàn)在，或者永不。"
蘇晚的視線在掙扎的陸清和與冷漠的少女間來回移動。心臟的疼痛與內(nèi)心的煎熬幾乎將她撕裂。她不想消失，不想困在時間裂隙，更不想看到陸清和受傷。
金鏈已纏繞至陸清和胸口，蓮花印記泛著刺目紅光。他臉色慘白，嘴唇失去血色，卻依然頑強注視著蘇晚。
少女嘲諷一笑，手中的畫作開始燃燒。金色火焰吞噬著陸清和的肖像，他也隨之痛苦蜷縮，汗水浸濕的白大褂貼在身上。
"我......"蘇晚聲音顫抖，淚眼模糊。
她的目光落在左腕的蓮花銀鐲上，正在發(fā)燙，好似有生命般跳動。密室的記憶閃回——詛咒圖譜上那行被金色顏料覆蓋的文字：“當(dāng)異族血脈完成共振，時間將在心臟跳動處重置”。
重置？
蘇晚猛地抬頭，視線對上少女的金色豎瞳。一瞬之間，她仿佛看到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痛楚和眷戀。
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少女的話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腦海掀起層層漣漪。
“虎口的疤痕？”這件事，原主的記憶確有模糊片段，但具體哪年哪月，怎么受傷、縫了幾針的細(xì)節(jié)，完全是穿越之后，從陸清和偶爾失神摩挲手部動作中猜測的。
“八歲那年，”少女的畫筆在畫布上停頓，金色顏料滴落，在陸清和肖像的虎口處暈開一個小點，“老宅后院的荷花池結(jié)著薄冰，你穿新棉鞋跑去看錦鯉，結(jié)果冰面裂開，你掉了進去?！?/p>
陸清和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蘇晚清晰聽見他急速的心跳混合著自己胸腔中的擂鼓聲。
“我跳下去救你，”少女歪著頭看向陸清和，金瞳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假山石邊緣的冰棱劃穿了我的手套。你趴在地上拽我上來的時候，那塊三角形的碎玻璃扎進了你的虎口——是我?guī)湍惆纬鰜淼?，血珠滴在冰面上，像紅色的梅花。”
蘇晚猛然回頭看向陸清和。他下意識按住右手虎口，指節(jié)泛白。這個動作她見過無數(shù)遍，卻從未想過背后竟藏著如此具體的情景。
“縫了五針。”少女的聲音依舊平靜，可手中的畫筆卻突然在畫布上劃出一道金色線條，“用了美容針，現(xiàn)在還留下一道三厘米長的淡粉色印記。你總是說它像柳葉，但我覺得……”她抬眼看向蘇晚，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根本沒見過?！?/p>
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她確實沒有見過。陸清和總是在她想看的時候巧妙避開，甚至連體檢時都特意用創(chuàng)可貼蓋住。她以為是他對傷口殘留心理陰影，如今才明白——或許是因為原主的記憶太過沉重，讓他下意識地想要隱藏。
“十二歲生日那天，”少女繼續(xù)說道，畫筆在陸清和肖像的嘴唇上添了一抹紅色，“你第一次為我做人工呼吸。在老宅的儲藏室里，我因哮喘發(fā)作暈過去了?！?/p>
陸清和的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紅。這個細(xì)節(jié)，蘇晚絕不可能知道。原主的記憶在這一部分模糊不清，像是被刻意抹去了某些片段。
“你太緊張了，”少女的聲音微微顫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鐵銹味的血混進我的嘴里時——”她忽然停頓，畫筆重重戳在畫布上，金色顏料濺起細(xì)小的星點，“我抓住你的頭發(fā)吻了回去。后來我忘了，你卻記了六年零七個月?！?/p>
陸清和攥緊拳頭，指縫間滲出冷汗。蘇晚震驚地望著他，看見他喉嚨劇烈滾動，卻無力反駁。他從未提起這段往事，而現(xiàn)代的她更加不可能憑空杜撰出“六年零七個月”這樣精確的時間。
“去年冬天，你在畫室暈倒前的最后一幅畫，”少女突然轉(zhuǎn)向畫板，畫筆在空白處瘋狂涂抹，金色顏料匯聚成畫室的模樣，“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牡丹?！?/p>
蘇晚感到一陣眩暈。那幅被三層顏料覆蓋的《白褂背影》瞬間閃現(xiàn)在腦?！恢币詾槟鞘窃麟S手畫的練筆之作，甚至曾嘲笑構(gòu)圖笨拙。
“畫架擺在窗臺上，”少女語速加快，畫筆在畫布上拉出殘影，“夕陽把你的白大褂染成蜜糖色，你在修改我的設(shè)計稿。我躲在門后畫了整整四十分鐘，不敢讓你發(fā)現(xiàn)?！焙鋈?，她撕下胸前的病號服，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這里，第三根肋骨下面，有一道鉛筆尖扎的疤痕！就是那天不小心……”
“夠了！”陸清和突然怒吼。
蘇晚驚恐地發(fā)現(xiàn)，他右手虎口處真的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狀極似柳葉。而自己左胸第三根肋骨下方——的確有一道淺到幾乎看不見的小疤，她一直以為是內(nèi)衣勒出來的痕跡。
少女扔下畫筆，赤著腳向蘇晚走來。水珠順著她濕透的病號服滴落，在瓷磚上匯成細(xì)小的溪流。蘇晚這才注意到，她的雙腳布滿淤青，腳踝處的蓮花銀鐲灼熱得快要燃燒。
“想知道詛咒圖譜空白日期后面是什么嗎？”少女在她面前站定，金瞳中流動的金線幾乎凝成實體，“想知道密室地上的金色血液是誰的嗎？想知道為什么陸清和能聽見你的心聲嗎？”
蘇晚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這些問題像毒蛇一樣纏繞她，從穿越第一天起便侵蝕她的理智。
“因為你是個錯誤?！鄙倥偷刈プ√K晚的左手，冰冷的手指按在蓮花銀鐲上，“蘇家血脈每千年需要一次凈化，但你這個異族靈魂卻在凈化儀式中途闖入，將本該完成輪回的我卡在了時間夾縫里?！?/p>
銀鐲突然發(fā)出刺目的白光，兩個蓮花印記仿佛活過來般交織旋轉(zhuǎn)。蘇晚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撕扯著她的意識，無數(shù)不屬于她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入——
七歲時在畫板上完成第一幅完整的陸清和肖像，被夸獎時雀躍的心情；
十歲躲在窗簾后看他彈鋼琴，心跳加速的感覺；
十五歲鼓起勇氣告白卻被拒絕時，心碎的聲音；
十八歲生日收到銀鐲當(dāng)晚，在日記本寫下“如果我的心臟能替他承受痛苦就好了”的字跡；
最后是消毒水彌漫的病房，監(jiān)護儀拉成長音的那一瞬間，她看見自己飄在半空中，而另一個靈魂正睜開眼占據(jù)她的身體——
“?。 碧K晚尖叫起來，意識被撕裂的劇痛讓她彎下腰，冷汗浸透后背的衣衫。
少女松開手后退一步，嘴角掛著悲涼的笑容：“現(xiàn)在明白了為什么你總能看見那些幻象了嗎？不是詛咒找上了你，而是我的記憶在排斥你這個外來者?！彼赶虮焕г诮鹕i鏈中的陸清和，鏈條已經(jīng)嵌入他的皮肉，滲出的血珠落地化作跳動的心臟，“而他……”
陸清和突然劇烈掙扎起來，蓮花印記處紅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他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只能發(fā)出嗚咽的喘氣聲，臉色慘白如紙。
“他是血脈共振的媒介?！鄙倥穆曇舯淙缍救?，“蘇家的詛咒需要兩個靈魂的共振才能解除——要么我們其中一個消失，要么……”她抓起地上燃燒的畫紙碎片，金色火焰在她手中跳躍卻無傷，"讓他來做容器，把我們兩個都裝進去。"
蘇晚驚恐地看向陸清和。他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金色鎖鏈深入他的皮膚，顯露出骨骼的輪廓。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原本清澈的琥珀色正被金色蠶食，瞳孔漸漸變成豎線形。
"放開他！"蘇晚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沖破了無形屏障。她撲到陸清和身邊，試圖扯斷那些鎖鏈，卻發(fā)現(xiàn)它們?nèi)缤钌甙憷p上她的手臂，炙熱的觸感讓皮膚滋滋作響。
陸清和勉力轉(zhuǎn)過頭，琥珀色的瞳孔只剩下邊緣一圈。他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抬起手，冰冷的指尖擦過她的臉頰，像是在替她擦拭淚水。
就在兩人指尖相觸的剎那，蘇晚左腕的蓮花銀鐲突然裂開。鮮血順著裂縫涌出，滴在陸清和的胸口。奇異之事發(fā)生——金色鎖鏈遇到她的血液仿佛被灼燒，立刻退縮，而陸清和胸前的蓮花印記則發(fā)出耀眼的紅光，與她手腕的傷口產(chǎn)生共鳴。
“不！”少女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金瞳中首次浮現(xiàn)恐懼，“血脈共振提前了！你做了什么？！”
蘇晚沒有回答。她突然明白了密室中那段被覆蓋的話的真正含義——“當(dāng)異族血脈完成共振，時間將在心臟跳動處重置”。不是毀滅，不是替代，而是……融合。
陸清和的身體猛然劇烈顫抖，蓮花印記處裂開一道口子，一朵金色的蓮花從傷口中緩緩綻放。蘇晚感覺自己的意識被拉入一個溫暖的漩渦，那些屬于原主的記憶碎片不再刺痛，反而如丟失多年的拼圖，一片片嵌入她的靈魂。
少女恐懼地后退，周身的怨氣逐漸消散，臉上升起一種解脫般的表情：“原來……母親說的是這個意思……”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化作無數(shù)金色光點，“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光點飛向蘇晚，像螢火蟲般融入她的身體。最后一縷光芒消散時，她聽到了原主留在時間夾縫里的最后一句話——
“替我……好好愛他……”
金色鎖鏈驟然消失。陸清和悶哼一聲癱倒在蘇晚懷中，蓮花印記閉合，只留下淡粉色的花瓣形狀。他的臉頰恢復(fù)血色，但雙眼依舊緊閉，呼吸微弱得如風(fēng)中殘燭。
蘇晚抱著他跪倒在地，心臟的痛楚奇跡般消失了。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腕——銀鐲裂痕處開出一朵小小的血色蓮花，與陸清和胸口的印記如出一轍。
噴泉的水聲再次傳來，四周的人群恢復(fù)活動。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過，手中拿著支快要融化的草莓冰淇淋。
就在這時，陸清和突然睜開了眼睛。
蘇晚驚喜地叫出聲：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撫摸蘇晚腕上的血色蓮花，嘴角泛起一絲柔和的笑意：“晚晚，我一直都知道……你就是你。”
最后一縷陽光灑在兩人身上，遠(yuǎn)處噴泉重新奏響悅耳的旋律，仿佛在為他們的新生慶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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