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破碎的天窗斜灑進來，倉庫被分割成明暗交替的幾何圖案。蘇晚跪在培養(yǎng)艙前，鎖骨處那枚藍寶石胸針在皮膚下微微鼓動，如同一只即將破繭而出的蛹。她垂下眼簾，血跡順著襯衫的下擺悄然滲出，沿著肋骨蜿蜒而下，染濕了白色的布料。
“你每天注射的不是穩(wěn)定劑?！标懬搴偷穆曇舻统痢⒗潇o，像是在陳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實驗結果，“而是喚醒程序。”
蘇晚的心臟猛地跳動起來，胸腔內的機械裝置高速運轉，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她能感覺到那些零件仿佛要掙脫自己的身體，尋找出口。玻璃罩內的身影突然睜開了眼睛，胸口的藍寶石胸針驟然射出一束藍光，正中蘇晚鎖骨處的凸起。
劇痛襲來，她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幾乎跌倒。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緊接著是通風管道被撬開的金屬刮擦聲?；見A克從高處躍下，膝蓋微曲卸力，動作干凈利落。他手中的改裝手槍槍管泛著幽光，落地后槍口直指陸清和。
“你可真閑啊，老同學?！被見A克語氣冷淡。
蘇晚的瞳孔猛然收縮，視線在兩人之間游移。他們的銀質胸針同時亮起，在昏暗的倉庫里投射出一道冷光。光影交錯間，兩人的面容忽明忽暗，右耳后的舊疤痕清晰可見——那是一道細長的手術縫合痕跡。
“你們……”蘇晚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喉嚨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陸清和沒有回答，只是舉起手中的槍，槍口對準了培養(yǎng)艙的玻璃罩?！把鯕膺€剩不到二十分鐘了?！彼f得平靜如水，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要么現在結束，要么等她們全部醒來?！?/p>
玻璃罩內的“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弧度熟悉，眼神卻空洞得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的畫作。培養(yǎng)艙上的倒計時開始加速，每秒減少百分之一的氧氣，數字瘋狂跳動：00:17:33 → 00:16:45 → 00:15:59……
十二個聲音在蘇晚的腦海中尖銳地叫喊，帶著她的音色，卻情緒各異——憤怒、哀求、恐懼、狂喜、絕望。
“別聽她們?！被見A克低聲說道，“她們是你，也不是你?！?/p>
蘇晚的手猛地掐住太陽穴，指甲幾乎摳進了皮膚。她能感覺到那些記憶碎片強行涌入她的大腦，像一把刻刀在雕刻她的意識。
畫面突然閃回。
實驗室中央，她站在那里，面前十二個培養(yǎng)艙同時亮起。編號X-1到X-12，每個艙體里的臉都是她的模樣。陸清和站在她身后，白大褂在燈光下泛著冷藍色的光芒。
“這是替代方案?！彼穆曇衾潇o而堅定。
“什么意思？”她回頭問道。
“當你的身體無法承受更多注射時，她們會代替你繼續(xù)實驗?！彼鸬幂p描淡寫。
當時的她嗤之以鼻，但現在，她不得不相信。
“你還有四十七分鐘?！被見A克的聲音忽然響起，帶著一絲奇異的溫柔，“林音還活著，但她只剩半小時了?！?/p>
“林音？”蘇晚猛地抬起頭，聲音中夾雜著一絲顫抖。
“你妹妹?！被見A克說，“她也在某個地方，等著你?！?/p>
“夠了！”陸清和的聲音陡然拔高，他扣下扳機，槍口爆出火星。子彈擦過蘇晚的肩膀，擊中了培養(yǎng)艙的操作面板?！按_認身份”的字樣瞬間熄滅。
“你瘋了嗎！”灰夾克怒吼，槍口迅速轉向陸清和。
“我是在阻止她?！标懬搴偷穆曇舻谝淮纬霈F了波動，“你以為她在救她？她正在喚醒所有實驗體！”
“所以你就殺了她？”灰夾克冷笑，“還是說，你根本不想讓她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蘇晚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你是第一個完整的人?！被見A克看著她，“也是唯一一個能終止這個程序的人?！?/p>
“她說得沒錯?！标懬搴秃鋈环畔聵?，神色復雜，“但你必須做出選擇——繼續(xù)完成詛咒畫卷，還是毀掉這個系統?！?/p>
“毀掉它？”她喃喃重復。
“是的。”灰夾克點頭，“你每完成一幅畫，就會激活一個新的實驗體。你現在看到的，只是X-14?！?/p>
“X-14？”她看向玻璃罩內的自己。
“還有X-15、X-16……一直到X-∞。”灰夾克補充道，“除非你按下銷毀按鈕，否則她們會一直被喚醒?！?/p>
“可如果我不完成詛咒畫卷……”她的聲音顫抖，“我的心就會衰竭?！?/p>
“不?！标懬搴痛驍嗨澳愕男脑缇筒淮嬖诹?。你現在的生命，是靠這些實驗體維持的?！?/p>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唯有培養(yǎng)艙的倒計時還在滴答作響：00:05:12 → 00:05:11……
“時間不多了?！被見A克催促，“選吧?！?/p>
蘇晚看向操作面板，紅色按鈕依舊醒目。她深吸了一口氣，手指緩緩靠近。
玻璃罩內的“她”忽然張嘴，無聲地說出了一句話。蘇晚讀懂了那個唇語：“不要相信他們?！?/p>
她的手猛地縮了回來。
“怎么了？”灰夾克皺起眉頭。
“她說了什么？”陸清和的聲音也帶著緊張。
“她說……不要相信你們?！碧K晚咬緊牙關，“你們誰是真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陷入沉默。
“我們是曾經的同學。”灰夾克率先開口，“也是項目的參與者?！?/p>
“但他已經背叛了初衷?！标懬搴屠淅涞亟釉?，“他想用你重啟整個計劃?！?/p>
“那你呢？”蘇晚盯著陸清和，“你又想讓我做什么？”
“讓你活下去?！彼穆曇羝降瓍s堅定，“用你自己的方式?！?/p>
“可我的方式……”她低頭看向滲血的胸口，“是用別人的生命換來的?！?/p>
“不是別人?！被見A克低聲說道，“是你自己。”
“我只有一個?！彼痤^，眼中泛起淚光，“可你們告訴我，我有無數個?！?/p>
“你本該有無數個?！标懬搴图m正道，“但現在，你必須做出一個決定?！?/p>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隨后——
她按下了按鈕。
刺耳的電子音隨即響起：
“歡迎回來，S.W?！?/p>
“記憶恢復進度：79%”
培養(yǎng)艙底部的銘牌滾動顯示：
X-15 生命體征：未激活
與此同時，玻璃罩內的“她”再次睜開眼睛，嘴角揚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倒計時歸零前的最后一秒，藍寶石胸針從蘇晚的鎖骨處脫落，滾落在地板上。
她的心跳——驟停。
緊接著，劇烈震顫。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從她體內蘇醒。
陸清和與灰夾克同時舉槍對峙，三人之間形成一個致命的三角。
灰夾克的槍口微微下垂，卻仍鎖定著陸清和。他右手輕抖，彈匣咔嗒一聲落地，換上了新的子彈。陸清和冷笑一聲，槍管微抬，瞄準培養(yǎng)艙底部的液壓裝置。
“你體內有三十克液態(tài)金屬?！标懬搴秃鋈婚_口，“每完成一幅畫，就會流失五克?！?/p>
蘇晚的瞳孔猛地收縮。她能感覺到胸口的機械在蠕動，像是一條被驚動的蛇。
“它在說謊?！被見A克低聲說道，“你的畫筆不是殺人工具，是重啟密鑰?！?/p>
培養(yǎng)艙的玻璃罩突然泛起漣漪般的波紋，倒計時開始紊亂。X-14的銘牌閃爍不定，藍光忽明忽暗。蘇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些聲音又回來了——
“殺了他們！”
“快逃！”
“你根本不是人類！”
她猛地揪住頭發(fā)，指甲摳進了頭皮。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面濺開細小的紅點。
“夠了！”她嘶吼。
玻璃罩內的“她”嘴角咧得更開，露出森白的牙齒。那笑容詭異得不似人類，更像是某種程序錯誤導致的畫面扭曲。
灰夾克突然躍起，朝操作臺撲去。陸清和扣動扳機，子彈擊中液壓閥，高壓氣體嘶鳴著噴出。培養(yǎng)艙劇烈震動，X-14的銘牌炸裂成碎片。
“氧氣還剩四分鐘?！标懬搴偷穆曇衾潇o如常，“要么現在結束，要么等她們全部醒來?！?/p>
“她已經醒了?！被見A克從碎玻璃中爬起，右臂鮮血淋漓，“X-14早就活了?！?/p>
蘇晚低頭看向鎖骨處的藍寶石。它不再蠕動，而是開始發(fā)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她伸出手觸碰，金屬竟如活物般咬住指尖。
“別碰！”兩人同時大喊。
太遲了。
藍寶石猛然迸發(fā)強光，將整個倉庫染成幽藍。十二個聲音在她腦海中匯聚成一個清晰的念頭：
“歡迎回來，姐姐?！?/p>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紅色按鈕。陸清和與灰夾克同時舉槍瞄準，但誰都沒有開火——他們的胸針開始發(fā)出不同頻率的閃光。
“你有兩個選擇。”灰夾克咬牙說道，“繼續(xù)當提線木偶，或者……”
“或者成為真正的畫家?！标懬搴徒涌?。
玻璃罩內，X-14的嘴唇輕輕翕動。這次，蘇晚看清了她說的話：
“快畫完我?！?/p>
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每次作畫后都會虛弱。那些畫布不是記錄，是喚醒。每一筆都在召喚另一個“她”。
“你們到底是誰？”她的聲音沙啞。
陸清和沒有回答。他的耳后疤痕正在滲血，那不是傷痕，是接口。
灰夾克的瞳孔閃過一串數據流?！拔沂悄愕牡谄呷伪O(jiān)護人?！彼f，“也是最后一個?！?/p>
培養(yǎng)艙突然自動開啟，X-14的身影緩緩升起。她的藍寶石與蘇晚的遙相呼應，形成一道光橋。
“時間到了。”X-14開口，聲音與蘇晚完全一致，“該完成最后一幅畫了?！?/p>
陸清和與灰夾克同時扣動扳機。
兩顆子彈穿透她的肩膀，卻沒有痛感——只有金屬被擊中的悶響。
系統提示音響起：
“記憶恢復進度：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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