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像人果然遲疑了,幾個青灰色的臉擠在門縫上,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掌心的血,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卻沒再往前撲。
“江柔笙說過,鏡像人模仿不了活人的血?!秉S依娜轉(zhuǎn)頭看向洛逸安,她正張著嘴,一臉震驚地看著她,瞳孔里映著她流血的手,“你早就知道對不對?剛才在走廊,你看得清清楚楚,卻藏著不說,就因為怕鏡像人盯上你,怕你那點‘保護欲’要了自己的命?!?/p>
洛逸安的臉瞬間漲紅,像被人扇了一巴掌,隨即又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我不是……我是怕說出來大家恐慌,亂了陣腳……”
“夠了?!秉S依娜打斷她,聲音里沒有恨,只有一種徹底的疲憊,像終于卸下了背了十幾年的重擔,“洛逸安,你保護你自己吧。”
她轉(zhuǎn)身走向門縫,用流血的手抵住門板,掌心的血蹭在鐵皮上,留下一道暗紅的印子。
她深吸一口氣,猛地往外一推。
鏡像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退半步,她趁機沖出去,走廊里的風灌進她的衛(wèi)衣,帶著灰塵的味道,卻讓她清醒得可怕。
“江柔笙!沈森嶼!”她對著走廊另一頭大喊,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鏡像人怕血!它們聚集在東邊樓梯間——”
喊聲驚動了其他鏡像人,幾個和洛逸安、江柔笙長得一樣的影子從拐角撲過來,青灰色的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光。
黃依娜握緊手里的碎瓷片,盡管手臂還在抖,指尖的血順著瓷片往下滴,卻沒有后退一步。
她記得江柔笙剛才說過,鏡像人移動時會帶起風,地上的灰塵會動。
她死死盯著地面,看見右前方的灰塵突然揚起,立刻側(cè)身躲開——果然,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鏡像人撲了個空,指甲擦著她的衛(wèi)衣劃過,帶起一陣寒意。
黃依娜沒等它轉(zhuǎn)身,反手將流血的手掌按在它臉上。
“滋啦——”鏡像人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像燒紅的鐵碰到水。
被血碰到的地方冒起白煙,青灰色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很快就化作一縷輕煙,散在了空氣里。
掌心傳來灼燒般的疼,黃依娜看著自己冒煙的掌心,看著那道還在流血的傷口,突然明白了江柔笙剛才說的“痛感是活著的證明”。
原來掙脫依賴的滋味,是疼的,像破繭時撕裂的痛,卻也是自由的,像第一次張開翅膀的鳥,能感覺到風穿過羽毛的力量。
后來他們順利沖出了鏡像人的包圍圈。
離開那座島時,陽光刺眼,黃依娜背著自己的背包,走在隊伍最前面,腳步不快,卻很穩(wěn)。
洛逸安在她身后喊了幾聲“依娜”,聲音里帶著慌亂,她沒回頭,連腳步都沒頓一下。
回到學校的第二天,黃依娜拉黑了洛逸安的微信、電話,甚至注銷了那個總給她點贊的小號。
宿舍樓下的早餐攤再也沒見過她等她的身影,那個曾經(jīng)塞滿洛逸安照片的相冊,被她連同那些寫了又沒送出去的情書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阿姨來收垃圾時,她聽見塑料紙摩擦的聲音,心里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三個月后,黃依娜站在了格斗術(shù)訓(xùn)練館里。
穿著新買的黑色運動服,頭發(fā)扎成利落的馬尾,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上。
她對著沙袋揮出第一拳時,掌心那道瓷片劃下的疤痕還在隱隱作痛,像個溫柔的提醒。
“出拳要用力!別怕疼!”教練在旁邊喊,手里的秒表“嘀嗒”作響。
黃依娜深吸一口氣,猛地加大力氣。
拳頭砸在沙袋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震得她虎口發(fā)麻,卻也震得心里那點殘存的怯懦簌簌掉落。
她抬眼看向訓(xùn)練館墻上的鏡子,里面的女孩眉眼還是原來的樣子,眼神卻變了——沒有了過去的小心翼翼,沒有了看人臉色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堅定,像淬過火的鋼,溫柔,卻有力量。
她不再是誰的菟絲花,不需要攀附誰的枝干才能活下去。
她是黃依娜,是能為自己擋風遮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