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nèi)容\]
雪還在下。
沈姝蹲在尸體旁,指尖拂過那枚玉佩。積雪下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卻依舊泛著暗紅。她站起身,望向遠處的山道。風卷著雪撲面而來,打在臉上生疼。
“娘娘……”青禾壓低聲音,“這人是宮里的人,還是……”
“皇室宗親?!鄙蜴Z氣平靜,卻透著一絲冷意,“蕭家的人?!?/p>
清音站在一旁,神色未變,只是目光多了一絲復雜。
“他們不想讓我查下去?!鄙蜴従彽溃八?,我更得查?!?/p>
青禾咬緊牙關(guān):“可娘娘,現(xiàn)在連蘇大人那邊都靠不住了……他給您的信,分明就是試探?!?/p>
“試探?”沈姝冷笑一聲,“他不是試探我,是在試探蕭景淵。”
青禾一怔。
沈姝轉(zhuǎn)身,看向清音:“你丈夫臨死前,除了那封信的事,還說過什么?”
清音沉默片刻,低聲開口:“他說……那封信,不能早也不能晚,必須等一個合適的人來取。”
“合適的人?”沈姝眉頭微蹙。
“他說,那個人會在雪天出現(xiàn),在火光中走來。”
沈姝心頭一震。
火光?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自己跪在坤寧宮外,求見蕭景淵。那一夜,電閃雷鳴,暴雨如注。而她,就是在火光中走入御書房的。
“他知道我會來?!彼馈?/p>
清音點頭:“他一直都知道。他說,皇后娘娘不是一般人,她不會被嚇退,也不會被收買。她要的,是真相?!?/p>
沈姝望著遠處,眼神深沉。
“真相。”她輕聲重復了一遍,“他們怕的,不是我追查,而是真相一旦揭開,會動搖整個朝堂?!?/p>
青禾皺眉:“可真相不是已經(jīng)在朝會上公開了嗎?”
“那只是冰山一角?!鄙蜴従彽?,“李閣老不過是臺面上的人,真正的大魚,還在水底。”
她頓了頓,又道:“趙成說的那封信,不是密信,而是先帝的遺詔。它不該現(xiàn)在拿出來,是因為——有人想讓它永遠不見天日?!?/p>
清音低聲道:“那封信,現(xiàn)在在哪里?”
沈姝沒有立刻回答。她望向山道,雪地上留下的腳印已經(jīng)被新雪覆蓋,模糊不清。但她知道,剛才那群人,不會善罷甘休。
“我們得換個地方說話?!彼?,“這里不安全?!?/p>
清音點頭:“我知道有個地方?!?/p>
她們沿著密林小徑前行,青禾走在最后,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沈姝走在前方,腳步穩(wěn)健,仿佛雪地對她毫無影響。
“娘娘,您真要去找那封信?”青禾低聲問。
“當然。”沈姝語氣堅定,“那是我父親臨死前拼死護住的東西。我不能讓它毀在我手里?!?/p>
青禾心頭一顫。
她們跟著清音,來到一處廢棄的寺廟。廟門早已腐朽,門上斑駁的“慈恩寺”三字依稀可辨。
“這是我娘家祖上的香火寺?!鼻逡糨p聲道,“我小時候常來?!?/p>
沈姝走進去,廟內(nèi)空無一人,積灰滿地。但正殿中央,卻有一張木案,案上放著一個舊木匣。
她上前幾步,打開木匣。
一張泛黃的紙靜靜地躺在里面。
沈姝伸出手,輕輕拿起那封信。
她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趙成臨終時為何會說那句話。
這封信,不是普通的遺詔。
它是先帝親筆所書,命沈家鎮(zhèn)守邊關(guān),并賜予一道免死令。但最關(guān)鍵的一段話,卻被人為撕去了半頁。
“他們想毀掉它?!鄙蜴吐暤?,“因為他們知道,只要這封信存在,沈家就還有翻身的機會?!?/p>
清音看著她:“娘娘打算怎么做?”
沈姝緩緩合上木匣:“我要把它交給蕭景淵。”
青禾驚愕:“可是娘娘,他……”
“我知道他一直在試探我?!鄙蜴驍嗨?,“但他也在保護我。他不是不相信我,而是不敢相信我?!?/p>
她抬頭望向遠方,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他怕的,是我揭開真相后,會毀了他自己。”
青禾沉默了。
清音輕聲道:“娘娘,您真的還愿意相信他嗎?”
沈姝沒有回答。
她只是將木匣抱在懷中,轉(zhuǎn)身走向廟門。
“走吧?!彼f,“該回宮了?!?/p>
她們回到馬車旁,老王已經(jīng)將尸體處理好,馬匹也重新系好韁繩。他站在車旁,面色冷峻。
“屬下失職?!彼吐暤?,“讓娘娘涉險?!?/p>
“你做得很好?!鄙蜴?,“若不是你,我們今日恐怕走不出這片林子?!?/p>
老王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上了車轅。
沈姝和青禾、清音一同上車。車廂內(nèi),檀香與雪氣交織,顯得格外安靜。
“娘娘?!鼻逡艉鋈婚_口,“如果陛下看到那封信,會怎樣?”
沈姝望著窗外飛舞的雪花,緩緩開口:“他會做出選擇?!?/p>
“什么選擇?”
“是保全他的江山,還是保住他的皇后。”
清音愣住了。
青禾也怔在原地。
“娘娘……”她聲音顫抖,“您不怕他選錯嗎?”
沈姝輕輕一笑,笑容卻帶著幾分苦澀。
“我從來不怕他選錯。”她道,“我只怕,他選對了,卻再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蕭景淵?!?/p>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木匣,仿佛那里裝著的不只是信,而是她曾經(jīng)的夢。
馬車緩緩駛?cè)牖蕦m側(cè)門。
沈姝掀簾下車,迎面而來的寒風夾雜著細雪,撲在臉上。
她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
坤寧宮燈火通明,遠遠望去,像一座孤島。
她走進宮門,青禾緊隨其后。
“娘娘,要立刻送去御書房嗎?”青禾問。
沈姝搖頭:“不急。”
她走到案前,輕輕放下木匣,手指撫過上面的刻痕。
“今晚,他一定會來?!?/p>
青禾一驚:“娘娘怎么知道?”
沈姝沒有回答。
她只是望著窗外,靜靜等待。
夜深,風雪更大了。
御書房內(nèi),蕭景淵獨自坐在燭火下,手中拿著一份奏章。
他眉頭緊鎖,眼神卻透著一絲疲憊。
太醫(yī)署的驗尸結(jié)果出來了——東宮舊仆確實是被人滅口。而那句“不要相信皇后娘娘”,正是李閣老慣用的手段。
他知道,沈姝已經(jīng)查到了什么。
但他不知道,她接下來會做什么。
門外傳來腳步聲。
“陛下?!碧O(jiān)低聲稟報,“皇后娘娘求見。”
蕭景淵猛地抬頭。
“讓她進來?!?/p>
沈姝走進御書房,一身素衣,發(fā)髻微亂,臉上帶著風雪的痕跡。
她沒有行禮,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來了?!笔捑皽Y開口,聲音低沉。
“你等我很久了?!鄙蜴馈?/p>
蕭景淵沒有否認。
他放下奏章,站起身,朝她走近幾步。
“你查到了什么?”他問。
沈姝從袖中取出一個木匣,放在案上。
“先帝的遺詔?!彼?。
蕭景淵瞳孔一縮。
“不可能?!彼吐暤?,“那封信早就……”
“早就被人藏了起來?!鄙蜴驍嗨?,“但現(xiàn)在,它回來了?!?/p>
她看著他,目光沉靜如水。
“你想看嗎?”
蕭景淵沒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盯著那木匣,仿佛它是一把刀,隨時會刺穿他的心。
“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他問。
“因為我需要確認,你是否還愿意聽我說?!鄙蜴馈?/p>
蕭景淵沉默了。
許久,他才伸手,緩緩打開木匣。
燭光下,那封泛黃的信靜靜地躺在里面。
他一眼就認出了先帝的字跡。
那熟悉的筆鋒,寫著一段塵封多年的話。
他讀完了,抬起頭,看向沈姝。
“你打算怎么做?”
沈姝輕輕一笑:“你說呢?”
蕭景淵看著她,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悶痛。
她的眼神,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沈姝。
她的眼神里,有期待,有失望,有決絕,也有……愛。
但他知道,那份愛,已經(jīng)不再屬于他。
他終于明白。
她不是恨他。
她只是,不再信他。
“沈姝?!彼吐晢舅拿?,“如果我說,我從未背叛你呢?”
沈姝看著他,許久,才開口。
“陛下,我不需要你解釋?!?/p>
她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我只需要你知道,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也無法回頭。”
她推開門,風雪撲面而來。
她沒有回頭。
身后,蕭景淵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未完待續(xù)\]雪粒子敲在窗欞上,發(fā)出細碎的響動。
沈姝剛跨出御書房的門,就聽見身后傳來紙張被揉皺的聲音。她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蕭景淵站在案前,手里攥著那封信,指節(jié)發(fā)白。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讓他看起來像個陌生人。
“沈姝?!彼鋈婚_口,聲音有些啞,“你可知道,我為何一直不讓你查?”
她停在門口。
“你說過,我不需要你解釋?!?/p>
“不是不想解釋?!彼吐暤?,“是不敢解釋?!?/p>
沈姝終于回頭,目光落在他緊握信紙的手上。
“陛下?!彼Z氣平靜,“您怕什么?”
蕭景淵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松開手,那封信輕輕落在案上,像一片雪,落進灰燼里。
“你父親死的那天?!彼従忛_口,“我收到一封密信?!?/p>
沈姝眼神微動。
“信上說,你父親私通敵國,意圖謀反。證據(jù)確鑿,不容置疑?!?/p>
“然后呢?”她問。
“然后。”蕭景淵抬頭,直視她的眼睛,“我派人去查。結(jié)果還沒出來,他就死了?!?/p>
沈姝靜靜聽著。
“我原本以為。”他聲音很輕,“他是畏罪自殺。”
“可現(xiàn)在你知道了?!彼拥?,“他是在護這封信。”
蕭景淵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聲。
“我一直以為自己了解你。”他說,“可現(xiàn)在,我反倒覺得自己像個笑話?!?/p>
沈姝看著他,眼底泛起一絲疲憊。
“陛下不是不了解我?!彼f,“只是不愿相信我?!?/p>
風雪驟然加大,吹得窗紙簌簌作響。
她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卻被他的聲音再次留住。
“如果我現(xiàn)在告訴你。”蕭景淵緩緩道,“那封密信,是你父親親手寫的呢?”
沈姝猛地回頭。
“你說什么?”
蕭景淵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太監(jiān)。
“拿給皇后看。”
那封信已經(jīng)泛黃,邊角卷起。沈姝接過,展開,只一眼,便愣住了。
那是她父親的筆跡,字跡遒勁有力。
“臣沈懷遠,知罪伏誅。然臣有一事相托,望陛下成全……若臣女沈姝有朝一日入宮為后,請陛下務必查明真相,還沈家清白?!?/p>
她指尖微微顫抖。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你父親死前,親筆遞到我手上?!笔捑皽Y道,“他說,這封信,是寫給我一個人的。”
沈姝怔在原地。
她從未想過,父親竟早已料到這一切。
“所以?!笔捑皽Y緩步走近,“我一直在等你來查。我要親眼看到,你是否會像你父親一樣,為了沈家,背叛我。”
沈姝抬起頭,看著他。
“那你現(xiàn)在看到了嗎?”
蕭景淵凝視她良久,忽然伸手,輕輕撫過她的眉骨。
“你比你父親狠?!彼吐暤溃八狼?,還在求我保全你。而你……連一句辯解都不肯聽。”
沈姝沒有躲開他的手。
“陛下?!彼曇糨p得幾乎聽不見,“我只是想活著?!?/p>
蕭景淵的手頓了頓。
“可你知道嗎?”他忽然笑了,“我也是?!?/p>
他們之間,只剩下一盞燭火的距離。
門外,風雪愈急。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