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內容\]
林九的鐵鏈在夜風中發(fā)出輕微的嗡鳴，他背對著破敗的郎中屋門站立，目光掃過街巷盡頭那幾道晃動的影子。沈姝在他背后微微動了動，喉間溢出一聲細弱的呻吟。
趙德全握刀站在窗邊，眼神緊繃。他知道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來了。"林九低聲說，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
趙德全點頭，沒有回頭。他能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整齊、沉穩(wěn)，帶著某種壓迫感。那是訓練有素的官兵才會有的步伐。
"你撐得住嗎？"趙德全低聲問。
林九沒有回答，只是將鐵鏈在手腕上纏了一圈又一圈，動作熟練得像是做過千百次。他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手臂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
屋里一片寂靜。只有沈姝微弱的呼吸聲和墻角油燈燃燒的噼啪聲。
趙德全回頭看了一眼。沈姝靠在草堆上，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出血痕。她的手還放在腹部，像是在守護什么珍貴的東西。
"她不行了。"趙德全壓低聲音，"得找大夫。"
"來不及了。"林九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門外，"等我們找到大夫，她已經死了。"
趙德全咬牙："那就沖出去！"
林九冷笑一聲："你瘋了？她現在連站都站不穩(wěn)。"
"可也不能坐以待斃！"趙德全的聲音陡然拔高，隨即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趕緊壓低聲音。
林九終于轉頭看他一眼，眼神冰冷："你以為我想等死？"
趙德全被他看得心頭一顫。他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比他想象的要危險得多。
門外的腳步聲更近了。
林九慢慢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沈姝的額頭。她的體溫滾燙，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她撐不了多久。"林九低聲說，"要么我們現在突圍，要么等他們破門而入。"
趙德全握緊刀柄："你說怎么辦？"
林九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你守著她。我去引開。"
"你瘋了嗎？"趙德全瞪大眼，"外面至少有二十人！"
林九沒理他，徑直走向門口。他伸手握住門閂，手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你聽我說，"趙德全急了，"我們得想個萬全之策……"
"沒有萬全之策。"林九打斷他，"只有死路一條，或者活路一條。"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林九和趙德全同時愣住。
又是一聲悶響，像是有人摔倒了。
趙德全握刀的手緊了緊："怎么回事？"
林九沒說話，而是輕輕推開一條門縫。
月光灑在空蕩蕩的街道上。幾個黑衣人倒在地上，像是被人打暈了。再往前，一道纖細的身影正緩緩走近。
趙德全瞇起眼："是個女人？"
林九的眼神卻變了。他猛地拉開門，沖了出去。
"等等！"趙德全想攔住他，但已經來不及。
那個身影越來越近。林九的腳步卻突然慢了下來。
當那人走到月光下時，趙德全也看清了她的臉。
是個年輕女子，穿著粗布衣裳，手里提著一根竹杖。她的頭發(fā)散亂，臉上沾著泥土，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你怎么會在這里？"林九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女子抬頭看他一眼："我來幫你。"
林九的表情復雜極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什么都沒說。
趙德全站在門口，看著這詭異的一幕。他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跟林九的關系不簡單。
"屋里還有個重傷的人。"林九低聲說。
女子點頭："我知道。所以我?guī)砹怂帯?
她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袱，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一些曬干的草藥，還有一瓶褐色的藥膏。
"這是……"林九接過藥，眼神突然變得柔和。
"我娘留給我的。"女子的聲音很輕，"她說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林九沒說話，轉身朝屋里走去。女子跟著他進了屋。
趙德全讓開位置，看著她熟練地檢查沈姝的傷勢。她的動作很輕，像是怕弄疼了沈姝。
"她失血太多了。"女子皺眉，"需要立刻止血。"
林九點頭："我?guī)Я酥寡ⅰ?
女子搖頭："不夠。得用這藥膏。"
她取出一小塊藥膏，涂在沈姝的傷口上。藥膏剛接觸皮膚，就散發(fā)出一股奇特的香味。
趙德全聞到味道，突然覺得鼻子一酸。那味道讓他想起小時候生病時，母親給他敷藥的情景。
沈姝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睫毛微微顫動。她發(fā)出一聲虛弱的呻吟。
"她醒了！"趙德全驚喜地說。
女子卻沒有放松，反而更加緊張："別吵醒她。她需要休息。"
林九站在一旁，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痛苦，又像是釋然。
"你為什么要來？"他忽然問。
女子沒抬頭，繼續(xù)給沈姝處理傷口："因為我欠你的。"
林九的手指收緊："你不欠我什么。"
"我欠你一條命。"女子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當年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林九別開視線："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我一直記得。"女子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某種決絕，"所以這次，輪到我來救你。"
林九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趙德全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里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像是闖入了某個不該看到的畫面。
外面又傳來腳步聲。
"他們又來了。"趙德全提醒。
林九回過神來，看了女子一眼："你走吧。這里太危險。"
女子搖頭："我不走。"
"聽話。"林九的聲音難得溫柔，"你幫不了我們。"
"我能。"女子堅持，"而且，我知道怎么帶你們離開。"
林九皺眉："你怎么會知道？"
女子露出一個苦笑："因為我就是在這條街長大的。"
林九沉默了。他知道女子說的是真的。這里的地形確實復雜，如果不是本地人，很容易迷路。
"好。"他終于答應，"但你得聽我的。"
女子點頭："我聽你的。"
趙德全看著他們，突然覺得事情變得復雜了。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握緊了手中的刀。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林九深吸一口氣："準備好了嗎？"
女子點點頭，將最后一點藥膏涂完。她站起身，拿起竹杖。
"跟我來。"她說。
林九背起沈姝，趙德全斷后。女子在前面帶路，腳步輕快而堅定。
夜色漸深，風更大了。遠處的馬蹄聲隱約傳來。
但他們沒有停下。因為他們都知道，只要停下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未完待續(xù)\]女子腳步輕快地帶著他們拐進一條小巷。林九背著沈姝緊隨其后，能感覺到懷里的人呼吸越來越弱。趙德全走在最后，不時回頭張望。
巷子里堆滿了雜物，一股腐爛的氣味撲面而來。林九皺了皺鼻子，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小心。"女子低聲提醒，卻沒有回頭。
他們穿過幾條曲折的小巷，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遠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他們追上來了！"趙德全急道。
女子突然停住腳步，伸手攔住林九："等等。"
她蹲下身，用竹杖敲了敲地面。幾塊青磚發(fā)出空響。她迅速搬開一塊磚，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這是我家的老地窖。"她解釋道，"小時候躲災荒用的。"
林九看了看懷里的沈姝："太小了，容不下我們四個人。"
"不是四個人。"女子抬頭看他，"是你、她，還有趙大哥。我另有去處。"
林九皺眉："你瘋了嗎？外面都是官兵！"
女子卻笑了："放心，我比你們更熟悉這里。"
她將竹杖遞給他："用這個撐住洞口。等天亮他們就會撤，到時候我再來接你們。"
林九沒接竹杖："不行，要躲一起躲。"
女子輕輕搖頭："你知道不行。這地窖只能容三人，而且空氣不多。多一人，就是害了大家。"
趙德全插話："那也不能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了。"
女子看了他一眼："我從小在這片長大，知道怎么躲。而且……"她頓了頓，"他們不會為難一個普通百姓。"
林九的手指收緊："你不是普通人。"
女子笑了，笑容里帶著幾分苦澀："是啊，我欠你一條命。所以這次，讓我還清。"
她推了推林九："快進去吧，時間不多了。"
林九站在原地不動："你發(fā)誓，會來找我們。"
女子點頭："我發(fā)誓。"
林九這才接過竹杖，扶著趙德全把沈姝送進地窖。他自己正要下去，卻被女子拉住手腕。
"小心頭頂。"她低聲說，"磚頭松了。"
林九看了她一眼，跳進地窖。女子迅速蓋上磚板，又撒了些碎石掩蓋痕跡。
遠處傳來馬蹄聲和喊叫聲。
女子提起裙擺，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她的腳步聲故意放重了些。
"這邊！"有人大喊。
她跑得更快了，粗布衣裳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身后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地窖里，趙德全摸索著找到沈姝的手。她的手冰涼，脈搏微弱。
"她不行了。"趙德全低聲說。
林九沒說話，只是把沈姝往懷里摟了摟。他能感覺到她微弱的心跳。
上面?zhèn)鱽砟_步聲，還有刀劍出鞘的聲音。
"人呢？"一個粗啞的聲音問。
"剛才明明看到有人往這邊跑。"另一個聲音回答。
"搜！"有人下令。
趙德全屏住呼吸，手慢慢摸向腰間的刀。
林九卻按住他的手，做了個"聽"的動作。
上面的對話隱約傳來：
"奇怪，怎么聞到一股藥味？"
"可能是附近藥鋪的味道。"
"別管這些了，趕緊找人。"
腳步聲漸漸遠去。
趙德全松了口氣，卻發(fā)現林九的臉色很難看。他順著林九的目光看去，頓時也僵住了。
沈姝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暗紅的血跡正在地上蔓延。
"她……"趙德全聲音發(fā)抖。
林九的手指在沈姝腕間停留片刻："血止不住。"
"可剛才明明……"
"剛才的藥有問題。"林九低聲道。
趙德全猛地站起："你是說那個女人？"
林九搖頭："不，藥是對的。但她動了手腳。"
趙德全愣?。?為什么？"
林九沒回答。他的手慢慢握緊，指甲掐進掌心。
上面又傳來腳步聲。
"找到了！"一聲大喊劃破寂靜。
趙德全拔出刀："怎么辦？"
林九低頭看了眼沈姝，忽然將她輕輕放在地上。他取出竹杖，在頭頂輕輕一頂。
磚石松動的聲響驚動了上面的人。
"他們在下面！"
林九卻笑了："看來我們的朋友，是真想救我們。"
他說著，用力一挑竹杖。
轟隆一聲，地窖頂部塌了大半。塵土飛揚中，他一把抄起沈姝，沖向另一側的暗道。
趙德全緊隨其后，只聽見上面?zhèn)鱽砘靵y的喊叫。
暗道盡頭透出一絲光亮。
林九加快腳步："快到了。"
趙德全卻突然拉住他："等等！"
他指著前方：一道纖細的身影正站在出口處，手里提著個藥箱。
女子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歉意："對不起。"
林九抱著沈姝停下腳步："為什么要騙我們？"
女子嘆了口氣："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看著沈姝，"她傷得太重，必須立刻動手術。而你們帶著她逃命，只會讓她死得更快。"
林九的手慢慢收緊："所以你把官兵引來？"
"我只是想讓你們停下來。"女子的聲音很輕，"我知道他們會跟著藥味找到這里。但我沒想到她會再次出血。"
她走近幾步："現在跟我回去，我可以救她。"
林九冷笑："然后呢？等著被抓？"
女子搖頭："不會。我已經安排好了。只要你們配合，明天就能離開城。"
林九沉默地看著她。沈姝在他懷里輕輕動了動，發(fā)出一聲虛弱的呻吟。
"時間不多了。"女子催促，"你信我嗎？"
林九沒有回答。他低頭看了眼懷里的沈姝，忽然向前邁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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