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聲音很輕,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卻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又蘊含著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我動作頓住。這個時間,這種敲法……
走過去,擰開門鎖。
門外站著的人,讓我瞬間屏住了呼吸。
是丁程鑫。他整個人裹在一件寬大得離譜的黑色連帽羽絨服里,帽子拉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下半張臉線條緊繃,嘴唇抿得發(fā)白。沒有化妝,沒有任何舞臺上的光鮮,臉色在樓道昏暗的應(yīng)急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眼下是濃重的青影,寫滿了極度的疲憊和驚魂未定。他微微喘著氣,羽絨服肩頭和帽子上沾著明顯的灰塵和……一小片枯葉?
“林晚…”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過喉嚨。
我側(cè)身讓他進來,反手關(guān)上門,隔絕了外面冰冷的黑暗。實驗室里只剩下臺燈那圈昏黃的光暈。
他靠在門板上,似乎脫力般,長長地、顫抖地吁出一口氣,這才抬手,有些費力地把那頂幾乎遮住視線的羽絨服帽子拉了下來。
頭發(fā)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角,幾縷發(fā)絲甚至被灰塵黏在一起。他臉上帶著劇烈奔跑后的潮紅,額角還有一道細(xì)細(xì)的、剛凝固不久的血痕,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眼。羽絨服拉鏈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皺巴巴的灰色衛(wèi)衣,領(lǐng)口歪斜。
“你……”我看著他那道血痕,眉頭緊鎖。
“沒事,”他下意識地用手背蹭了一下額角,帶下一抹淡淡的血痕,反而蹭得更開了點,顯得有些狼狽,“翻…翻墻的時候,被樹枝刮了一下?!彼冻鲆粋€極其勉強的笑容,試圖顯得輕松,但那笑容虛弱得下一秒就要破碎。
“翻墻?”我心頭一沉。
“嗯?!彼c點頭,靠在門板上的身體微微下滑了一點,像是支撐不住了,聲音低啞,帶著劫后余生的余悸,“甩不掉…車被認(rèn)出來了,堵在路口…沒辦法,只能下車跑,鉆了小巷子…后面一直有人追著拍…”他急促地喘了口氣,眼神里還殘留著奔跑時的驚恐,“看到這邊實驗室還亮著燈…就…就翻進來了?!?/p>
他斷斷續(xù)續(xù)地描述著,每一個字都像浸透了冰冷的夜露和狼狽的塵土。頂流偶像,被瘋狂的粉絲和狗仔追得如同喪家之犬,在深夜的街頭巷尾亡命奔逃,最后只能靠翻墻躲進這間偏僻的實驗室。這畫面荒謬得令人心頭發(fā)冷。
他緩了幾口氣,像是終于汲取到了一點力量,抬起頭,目光穿過實驗室昏暗的光線,直直地看向我。那雙曾經(jīng)盛滿陽光和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布滿了血絲,眼下的青黑濃重得嚇人,里面翻涌著后怕、疲憊、一種近乎虛脫的脆弱……然而,在那片脆弱的最深處,在那層水光之下,卻奇異地燃燒著兩簇異常明亮、異常執(zhí)拗的光。
那光芒驅(qū)散了狼狽,灼熱得驚人。
“林晚,”他再次叫我的名字,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清晰和力量,“現(xiàn)在……全世界都知道了?!?/p>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確認(rèn)這句話的重量。然后,他朝我走近了一步,走進了臺燈光暈的中心?;覊m的味道、夜露的寒氣、還有他奔跑后身上散發(fā)的溫?zé)釟庀?,混合著實驗室里熟悉的松香和臭氧味,瞬間將我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