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馬同學(xué)”的余韻,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在馬嘉祺胸腔里一圈圈震蕩,久久不息。直到晚宴結(jié)束,直到他和其他成員在粉絲的尖叫和閃光燈的追逐中坐上保姆車,直到城市的霓虹在車窗外流淌成模糊的光帶,他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種不真實的、帶著微醺感的暈眩。
車子駛?cè)霑r代峰峻地下車庫的專屬通道,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車門滑開,成員們拖著疲憊的身體魚貫而出,打鬧嬉笑著走向電梯。馬嘉祺卻落在了最后。他靠在冰冷的車身上,沒有立刻跟上。車庫頂燈慘白的光線落在他臉上,映出眼底殘留的、尚未完全平息的波瀾。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地下車庫特有的、混合著機油和灰塵的冰涼氣息。指尖有些發(fā)顫地解鎖手機,屏幕亮起,幽光照亮他緊抿的唇線。微信界面還停留在那個嶄新的、沒有任何歷史消息的對話框。對方的頭像很簡單,一片深邃的藍(lán)色,像無垠的夜空,又像平靜的深海,沒有任何標(biāo)識或圖案,透著一股與他朋友圈截然不同的、冷冽的疏離感。
“江姜”。
這兩個字靜靜地躺在通訊錄最頂端,像一個剛剛降臨、尚需小心翼翼供奉的神跡。
他點開輸入框,光標(biāo)安靜地閃爍,像在催促,又像無聲的拷問。該說什么?“你好”?太生硬?!敖裉旌芨吲d見到你”?太客套,像對任何一個普通重逢的老同學(xué)?!澳氵€記得我嗎”?……簡直是廢話。
無數(shù)個念頭在腦海里沖撞、湮滅。七年舞臺生涯練就的從容應(yīng)對,在此刻碎得連渣都不剩。他感覺自己又變回了那個站在飲水機旁、攥著空水杯、喉嚨發(fā)緊說不出話的少年。巨大的、無所適從的空白感攫住了他。
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仿佛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最終,他像是下了某種破釜沉舟的決心,用力按下了那個綠色的語音按鈕。
“江姜,我……”聲音剛沖出喉嚨,他就猛地卡住了。說什么?后面接什么?大腦一片空白,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的聲音,咚咚咚,震耳欲聾,仿佛連帶著聲帶都在震顫。
車庫死寂,只有遠(yuǎn)處電梯運行的低微嗡鳴。他清晰地聽到自己驟然變得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那該死的心跳聲,透過手機話筒,被無限放大、扭曲,變成一種令人尷尬的背景噪音。沉默在持續(xù),一秒,兩秒……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他能想象到對方點開這條語音時,聽到的會是怎樣一片混亂的空白、粗重的喘息和毫無意義的停頓。
羞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臉頰滾燙。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在語音條發(fā)送出去不到一秒、甚至可能還在傳輸中的瞬間,猛地、驚慌失措地按下了那個刺眼的紅色“撤回”鍵!
動作快得像被燙到。
屏幕上只留下一條系統(tǒng)提示的灰色小字:“你撤回了一條消息”。
世界安靜了。
馬嘉祺盯著那行灰色的小字,像盯著一個自己親手制造的巨大災(zāi)難現(xiàn)場。巨大的懊悔和尷尬像藤蔓一樣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讓他窒息。他泄氣般地垂下頭,額發(fā)遮住了眼睛,手指無力地松開,手機差點從汗?jié)竦恼菩幕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