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那緩慢飄動的塵埃拉長了。一分鐘，兩分鐘……寂靜在兩人之間蔓延，只有那束冷白的光，無聲地見證著塵埃的漂泊。

突然，馬嘉祺的目光捕捉到了什么。

在那片無序運動的白色微塵之海中，在靠近玻璃壁的某個極其不起眼的角落，有一粒塵埃的運動軌跡……似乎有些不同。它不像其他同伴那樣毫無目的地亂撞，而是沿著一條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相對穩(wěn)定的螺旋軌跡，極其緩慢地……向上攀升。

非常非常慢。慢到需要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盯上好幾秒，才能確認(rèn)那并非錯覺。它像一個孤獨的朝圣者，在億萬無序的同伴中，固執(zhí)地、沉默地、朝著上方那束光源的方向，進(jìn)行著一種近乎悲壯的、無望的攀升。

馬嘉祺的心猛地一跳。一種難以言喻的觸動攫住了他，像電流穿過身體。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帶著一絲發(fā)現(xiàn)秘密般的急切，輕輕碰了一下江姜的手臂。指尖隔著柔軟羊絨大衣的布料，觸感溫?zé)岫虝骸?/p>

“看那里?！彼麎旱吐曇簦瑤缀跏菤庖?，手指指向那個不起眼的角落，“左上角，靠近玻璃的地方……那顆塵?！谕献??！?/p>

江姜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她沒有立刻回頭看他，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個角落。她的呼吸似乎停頓了一瞬，隨即變得更輕、更緩。

她順著馬嘉祺手指的方向，將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過去。那雙總是沉靜銳利的眼眸，此刻像最精密的顯微鏡，穿透玻璃，穿透無序的塵埃之海，牢牢鎖定了那一粒孤獨的、執(zhí)著向上的微塵。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馬嘉祺屏住呼吸，連眼都不敢眨，緊緊盯著那粒塵埃。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指尖觸碰過她手臂的地方，殘留著一絲滾燙的麻意。

江姜看得極其認(rèn)真。那粒塵埃緩慢得令人心焦，在億萬無序的同伴中，它的軌跡是如此微弱，如此不起眼，卻又如此倔強(qiáng)地清晰。它一次次被旁邊無序運動的同伴撞開，偏離軌道，卻又一次次頑強(qiáng)地、近乎固執(zhí)地調(diào)整方向，繼續(xù)它那微不可察的向上螺旋。

終于，在漫長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凝視之后，江姜極其輕微地、幾不可聞地吸了一口氣。

然后，馬嘉祺看到了。

在那束冷白燈光的映照下，在她專注凝視的、清亮的眼底深處，一點極其細(xì)小的、晶瑩的水光，無聲地、迅速地凝聚起來，在她濃密微垂的眼睫根部閃爍了一下。

那光芒極其短暫，如同流星劃過最深沉的夜空。下一秒，她極其快速地、幾乎是本能地微微偏了一下頭，抬起手，用食指的指關(guān)節(jié)，非常輕、非常快地蹭過自己的眼角下方。

動作快得像拂去一粒并不存在的灰塵。

隨即，她迅速轉(zhuǎn)開視線，不再看那玻璃立方體，目光投向展廳另一端的黑暗角落，下頜線繃得更緊了些，側(cè)臉的線條在幽暗的光線下透出一種近乎脆弱的冷硬。仿佛剛才那轉(zhuǎn)瞬即逝的濕潤，只是一個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