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不夜天城,終年燈火點(diǎn)燃,赤焰映空,恍若白晝。
溫緋櫻立于朱雀堂的高閣之上,俯瞰這座永不陷入黑暗的城池。
千萬盞明燈懸掛于檐角,金紅的火光在夜風(fēng)中搖曳,將整座城池籠罩在一片灼目的輝煌之中。
這里沒有晝夜之分,沒有陰影藏身之處,正如溫氏的野心,熾烈、霸道、不容抗拒。
緋櫻喜歡在這里看不夜天。
或者說,她喜歡的是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不夜天的燈火永不熄滅,正如溫氏的野心永不衰竭,但緋櫻想要的,遠(yuǎn)不止如此。
??她想要成為那個掌控太陽的人。?
夜風(fēng)拂過她的長發(fā),暗紅的衣袍在燈火映照下如同燃燒的烈焰。
她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簇赤金色的火焰,妖異而熾熱,映得她眉眼愈發(fā)艷麗逼人。
“堂主?!鄙砗髠鱽硎绦l(wèi)恭敬的聲音,“溫晁公子又帶人下山了,據(jù)說......是去搜羅美人?!?/p>
緋櫻指尖的火焰驟然暴漲,又瞬間熄滅,眼底閃過一絲嫌惡,“廢物?!?/p>
溫晁這個蠢貨,除了仗勢欺人、沉迷酒色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她有時候不明白,溫若寒這些年清心寡欲,常年閉關(guān)修煉,不近女色。溫旭滿腦子只有打架斗狠,對男女之事興致缺缺。而她雖然生性風(fēng)流,但眼光極高,這些年能入眼的不過寥寥數(shù)人。
只有溫晁這個下作東西,十四五歲就把身邊侍女拖上床榻,這些年不知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那些被他染指過的姑娘,有的被隨意賞給下屬,有的被草草打發(fā),更有甚者,玩膩了就直接扔到亂葬崗去。
緋櫻還記得前些年,溫晁看上了個剛及笄的農(nóng)家女,那姑娘抵死不從,竟被他命人當(dāng)眾剝光了衣服,活活鞭打至死,事后他還洋洋得意地炫耀:“不識抬舉的賤婢,本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
“呵?!本p櫻冷笑一聲,溫晁這種人,連最低級的欲望都控制不住,活該一輩子當(dāng)個廢物。
“來人?!彼渎晢镜馈?/p>
“堂主有何吩咐?”黑衣侍衛(wèi)如鬼魅般現(xiàn)身。
“去查查,溫晁最近又糟蹋了哪些姑娘。”她瞇起鳳眼,眼底寒光乍現(xiàn),“把名單給我整理出來,特別是那些……”
她指尖輕叩欄桿,“有骨氣的?!?/p>
侍衛(wèi)領(lǐng)命退下,緋櫻轉(zhuǎn)身倚回軟榻,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
溫晁這個蠢貨,遲早有一天,她會要了他的命。
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她需要再等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jī),等溫若寒對這個兒子徹底失望......
到時候,她會親手送這個“好哥哥”上路,就用他最愛的“游戲”方式,讓他嘗嘗被凌辱至死的滋味。
溫緋櫻從未將溫晁與溫旭視作兄長。
她一直想不通,為何自己會和那兩個蠢貨流著相同的血。
每每見到那二人,一個是空有一身蠻力的草包,一個是沉湎酒色、色厲內(nèi)荏的蠢貨,她心底便會泛起冰冷的譏誚,甚至荒謬地懷疑過是否當(dāng)年產(chǎn)婆抱錯了孩子。
否則,一母所出,何以差距如此云泥?
但這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她比誰都清楚,以溫若寒對岐山溫氏如鐵腕般的掌控,絕無可能讓血脈混淆。
更何況,那兩人眉眼里確實(shí)殘存著幾分與父親相似的輪廓,盡管被他們的庸碌稀釋得近乎可憎。
思及此,她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厭惡。
同為嫡出,緋櫻與這兩人從無兄妹之情,她的母親在拼盡全力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未曾給予她絲毫庇護(hù)。
幼時她并不受寵,溫若寒的目光永遠(yuǎn)停留在兩個兒子身上,哪怕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讓他失望。而她,一個女孩,在岐山溫氏這樣的家族里,本就不被寄予厚望。
失去母親的光環(huán)迅速黯淡后,在這吃人的不夜天城沒少受溫晁欺辱。
那些陰暗角落里的推搡、譏笑,和搶奪她僅有的微薄用度之事,至今記憶猶新。
可誰能想到,這個從小不被期待的她,只有她——溫緋櫻,才是真正繼承了溫若寒城府與能力的人。
溫緋櫻倚在朱雀堂的軟榻上,漫不經(jīng)心地翻看著侍衛(wèi)呈上的名單,指尖在那些陌生的名字上輕輕劃過。
紙上的墨跡記錄著溫晁這些日子糟蹋過的女子,還真不少啊,有寒門小派的修士,有尋常百姓家的女兒,甚至還有幾個溫氏旁支的遠(yuǎn)親。
她忽然嗤笑一聲,將名單隨手扔進(jìn)燭火。
“堂主?”侍衛(wèi)不解地抬頭。
“臟了我的眼?!彼龖醒笱蟮?fù)]了揮手,示意侍衛(wèi)退下?;鸸庥痴障?,那張美艷絕倫的臉上沒有半分憐憫,只有說不盡的厭煩與冷漠。
她為什么要同情那些弱者?這世間本就是弱肉強(qiáng)食,適者生存。
那些女子會落得如此下場,不過是自己太過弱小罷了。就像她幼時被溫晁欺負(fù),不也是因?yàn)槟菚r她還不夠強(qiáng)嗎?
但——
“真是丟盡了溫氏的臉?!彼渎曌哉Z。
她和溫若寒一樣,骨子里刻著與生俱來的高傲。
他們追求的是強(qiáng)者之間的博弈,是權(quán)勢巔峰的角逐,是將那些同樣強(qiáng)大的存在踩在腳下的快感。
欺凌弱小,那不過是無能者的把戲。
溫晁這種廢物,只會仗著溫氏少爺?shù)纳矸萜蹓汉翢o反抗之力的凡人,就像瘋狗只敢對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幼童狂吠,遇到真正的猛獸就夾著尾巴逃竄。
小時候欺負(fù)她欺負(fù)得很開心,可在她七歲那年,一次家族小比,溫晁再次企圖當(dāng)眾羞辱她,卻被她用一套剛剛偷學(xué)來的,尚未純熟的劍法反手挑飛了佩劍,狼狽摔倒在地。
那一刻,高座上的溫若寒投來了目光——不是憤怒,而是帶著一絲審視與意外。
此后,她不再隱藏鋒芒。
溫晁越是廢柴無能,她便越是銳意進(jìn)取,修行刻苦,心計謀略更是遠(yuǎn)超同輩。她需要溫若寒的注意,而唯有卓越乃至危險,才能吸引那位父親的視線。
而她成功了,溫晁再也欺負(fù)不了她。
溫若寒確實(shí)開始將目光投注于這個日漸耀眼的女兒身上。
他甚至給了她一間單獨(dú)的院落,派了最好的師父教她修煉。
??“不錯,比你兩個哥哥強(qiáng)?!??
那是她的父親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他甚至縱容了她毫不掩飾的野心——那取代他、掌控一切的欲望。
或許在他高傲的認(rèn)知里,這份與他如出一轍的冷酷和野心,遠(yuǎn)比那兩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兒子更值得“欣賞”。
又或許,他僅僅是覺得有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視,堅信無論這只雛雀如何撲騰,終究飛不出他的掌心。
溫緋櫻對此心知肚明。
她享受著這份“縱容”,如同蟄伏的毒蛇,冷靜地利用著父親那點(diǎn)因傲慢而生的興趣,不斷積蓄著力量。
她從未將他視為父親,正如他也從未真正將她視為威脅。
他們之間,只剩下來日方長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