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冤大頭

培養(yǎng)艙里的鏡像人眨了眨眼。

那分明是我自己的眼睛，虹膜邊緣有顆很小的褐色痣。我感覺后頸發(fā)涼，就像有人往我衣領(lǐng)里倒了冰水。

趙語冰的手指在我掌心里收緊。她的手心全是汗，可抓得比鐵鉗還牢。

"鏡像。"我說，"又是該死的鏡像。"

但這次不一樣。培養(yǎng)艙里的人同時睜開眼，他們的眼球在黑暗中泛著藍光，像是夜視儀啟動了似的。他們的胸口沒有齒輪印記——那里光滑得像嬰兒的皮膚。

"不。"趙語冰聲音發(fā)緊，"不是鏡像。是復(fù)制品。"

我的右手突然動不了了。低頭看，發(fā)現(xiàn)手臂像被無形的絲線吊著似的懸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制地往培養(yǎng)艙啟動鍵移動，離按鍵只有半寸，卻怎么也動不了。

"這不是我們的手。"趙語冰說得沒錯。她那邊的艙蓋也升起來了，我看清了里面那個女人的臉——是她，可又不是她。那個趙語冰的嘴唇比真人薄一些，眼角多了道細紋。

"身份認證沖突。"機械音在頭頂響起，"清除協(xié)議啟動。"

培養(yǎng)艙里的鏡像人坐了起來。他們的動作一模一樣，就像是同一臺機器生產(chǎn)出來的玩偶。男的伸手去摸太陽穴，女的跟著做同樣的動作。

"你們連復(fù)制品都算不上。"那個男人開口了，聲音和我一模一樣，"只是失敗版本的過渡載體。"

我胃里一陣翻騰。他說得沒錯，我胸膛里的齒輪印記消失了，而他們身上什么傷疤都沒有。

"閉嘴！"趙語冰突然大吼。她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我從沒見過她這樣失控。她的指甲掐進我手腕，疼得我直抽氣。"別聽他們的，我們比這些冷冰冰的程序更懂活著的意義。"

墻上的顯示器突然亮了。畫面里是母親，她在實驗室里來回踱步。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鍵盤上。這畫面太熟悉了，就像剛才在數(shù)據(jù)漩渦里看到的那樣。

"如果你們看到這段，"母親的聲音有點抖，"說明我失敗了。我不該把你們造出來。"

畫面一閃，變成密密麻麻的代碼。我湊近看，發(fā)現(xiàn)這些代碼和之前在記憶空間見到的不一樣。它們像是在跑，又像是在逃。

"這不是清除程序..."我喃喃自語。突然明白過來，母親啟動的自毀程序不是針對我們，而是為了阻止某個更大的東西。

鏡像林舟伸手點了點太陽穴。電子音隨之響起："清除協(xié)議啟動。"

趙語冰突然發(fā)出痛苦呻吟。我轉(zhuǎn)頭看她，發(fā)現(xiàn)她頸側(cè)浮現(xiàn)出藍色血管紋路，像是程序正在重寫血肉。她咬著嘴唇，牙印都留在唇上了。

"別松手。"她聲音發(fā)顫，"我們說過要一起回家的。"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她那邊的鏡像趙語冰伸出手。指尖冰冷地抓住我手腕，像是從冷庫拿出來的鐵器。

"想知道為什么你胸膛的印記會消失嗎？"她的聲音帶著笑，可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顯示器畫面變了。這次是俯視視角，我看見母親將數(shù)據(jù)芯片插入培養(yǎng)艙底部。她的嘴唇在動，可畫面沒聲音。我能看出她在哭。

"對不起，我只能造出這樣的你們。"趙語冰讀出了母親的唇語。

現(xiàn)實中的鏡像體開始同步監(jiān)控畫面里的動作。他們站起來，步伐僵硬地走向我們。每一步都像在踩鋼絲。

"停下！"我喊。可他們繼續(xù)往前走。動作完全復(fù)刻我和趙語冰的樣子。

"林舟。"趙語冰咬牙，"記得我們在孤兒院后墻敲下的后門程序嗎？"

當然記得。那是我十二歲生日那天寫的第一個完整代碼。我點了點頭。

"現(xiàn)在情況一樣。"她的眼睛亮得嚇人，"只要找到后門，就能破解這個系統(tǒng)。"

鏡像林舟突然啟動了紅色倒計時。空氣彌漫金屬燒焦的焦糊味。

"你才是復(fù)制品。"他說這話時，我胸前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像有把刀在剜我的心。

"閉嘴！"趙語冰沖過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她的頭發(fā)在空中飄起來，像是被電流擊中似的。

我跪在地上，捂著胸口。疼得喘不過氣。這時余光瞥見控制臺下有什么在閃爍。仔細一看，是段異常代碼波動。

"語冰！"我喊，"那里有東西..."

她轉(zhuǎn)過頭，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瞬間明白了什么。那是段隱藏的代碼，正是我前世無意識植入的后門。

"你做到了。"她嘴角揚起，"就算在意識最深處，你也給自己留了條退路。"

鏡像趙語冰冷笑一聲："你們不過是0到9號試驗體中的逃逸數(shù)據(jù)碎片。"

這話讓我胃里一陣翻騰。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和趙語冰經(jīng)歷的一切都只是數(shù)據(jù)流中的幻覺？

"不。"我搖頭，"那些疼痛的記憶都是真的！"

"林舟。"趙語冰蹲下來，捧住我的臉，"看著我。記得我們在地下車庫第一次見面嗎？你說要調(diào)查抄襲案，我說要查家族秘密。從那時起，我們就不是什么數(shù)據(jù)碎片了。"

她說得對。那些并肩作戰(zhàn)的日子，那些深夜里的對話，那些互相扶持的時刻——這些怎么可能只是代碼？

"切斷。"鏡像林舟說，"從源頭切斷。"

我感覺心臟猛地收縮。像是有人攥住了它。趙語冰抓住我的手，她的體溫讓我清醒過來。

"林舟，"她急促地說，"幫我輸入代碼。就是那天在孤兒院用的那串數(shù)字。"

我點頭，忍著劇痛站起來。兩人背靠著背，一步步向控制臺挪動。鏡像體圍了上來，動作整齊得像機器人。

"林舟。"趙語冰突然說，"如果這次活下來，我們找個海邊城市住下。"

"好啊。"我咬牙，"每天早上給你煮咖啡。"

"別忘了加兩塊糖。"

"知道啦。"

我們沖向控制臺。我伸手在虛空中比劃，輸入那串數(shù)字。數(shù)據(jù)流"嘩"地噴涌而出。

鏡像體的動作頓了一下。就是現(xiàn)在！

我撲向控制臺，按下了執(zhí)行鍵。整個房間劇烈震動起來，警報聲尖銳地刺破耳膜。

"身份認證沖突解除。"機械音說，"歡迎回來...林舟0號。"

什么？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鏡像林舟說："原來...我也不是真的。"

他的身體開始崩解，化作點點星光。最后一秒，他露出人性的表情。那眼神我認識——是我自己絕望時的眼神。

"還有人在等你。"他消散前說。

天花板開始塌陷。趙語冰拉住我的手："快走！"

我們沖向新出現(xiàn)的通道。身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培養(yǎng)艙一個接一個炸開，藍色液體四處飛濺。

"等等！"趙語冰突然停住。我回頭，看見她在地上撿了什么東西。是一塊鏡像碎片，反射著詭異的光。

"為什么要拿這個？"

"可能有用。"她把它藏進口袋，"走吧。"

鋼琴聲從通道盡頭傳來。是《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和孤兒院廣播里放的一模一樣。

我握緊趙語冰的手。不管前面是什么，我們都得走下去。

天花板塌陷的碎石砸在肩上時，我聞到了鐵銹味。不是血，是埋藏在實驗室深處的金屬管道被震裂了。趙語冰拽著我往前跑，她的手像烙鐵貼在皮膚上。

"等等！"我猛地停住腳步。后頸傳來刺痛，像是有根針在挑開皮肉。視野突然閃過雪花噪點，等畫面重新清晰時，我看見了不該存在的東西。

走廊墻壁上浮現(xiàn)出半透明的藍色數(shù)字，正在瘋狂跳動。那是段加密坐標，每組數(shù)值都在逼近臨界值。趙語冰也看到了，她瞳孔里倒映著幽幽藍光："是系統(tǒng)核心的定位信號。"

警報聲戛然而止。死寂中，我聽見培養(yǎng)艙群深處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一下，兩下，像是有人踩著冰面走來。趙語冰突然捂住嘴，指縫間滲出冷汗——她的指尖正在變得透明。

"數(shù)據(jù)不穩(wěn)定。"她咬著牙說，"我們撐不了太久。"

我抓住她手腕，體溫燙得嚇人。那些在孤兒院后墻敲下的代碼此刻在腦海里自動排列組合，手指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劃動。趙語冰瞪大眼："你在做什么？"

"不知道。"我說的是實話，"身體在自己行動。"

虛空中浮現(xiàn)出全息鍵盤，我的指尖敲擊著不存在的按鍵。數(shù)據(jù)流像瀑布般傾瀉而下，趙語冰突然拽開我："別碰那個！這是..."

爆炸聲淹沒了她的話。氣浪掀飛了我們，我撞在墻上時看見自己的影子變成了三個人重疊。趙語冰摔在地上發(fā)出悶哼，她的左腿開始像素化，一粒粒光點隨風飄散。

"林舟！"她喊得急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徹底崩潰的！"

我沖過去抱住她正在消散的身體。觸感奇怪得不像人類，更像是捧著一團滾燙的電流。那些光點開始往我身上蔓延，皮膚下鼓起細小的疙瘩，像是有程序在血管里奔涌。

"不對勁。"我松開手，發(fā)現(xiàn)掌心粘著幾縷藍色數(shù)據(jù)絲線，"我們在互相感染。"

趙語冰抓起掉落的數(shù)據(jù)絲線纏在手腕上，疼痛讓她睫毛直顫："試試這個。用我的代碼中和你的數(shù)據(jù)紊亂。"

遠處的腳步聲更近了。培養(yǎng)艙的碎片在地面拖出長長的水痕，像某種生物爬行留下的黏液。我盯著趙語冰手腕上跳動的代碼絲線，突然發(fā)現(xiàn)它們的顏色在變深。

"你早就知道自己會崩解對不對？"我聲音發(fā)抖，"從你撿起那塊鏡像碎片開始..."

她別過臉去。這個動作讓我的心臟縮成一團。我們之間忽然出現(xiàn)細微的電流聲，像是兩個即將斷聯(lián)的信號塔。

"為什么不說？"我攥住她肩膀，疼得她皺眉，"為什么要瞞著我？"

"因為..."她終于抬頭看我，眼白里布滿血絲般的電路紋路，"你說過要帶我去看海的。"

培養(yǎng)艙的碎裂聲在此刻爆發(fā)成海嘯。數(shù)十個鏡像體同時破繭而出，他們的動作比之前靈活太多，甚至帶著人類才有的遲疑與試探。最前方的鏡像趙語冰嘴角揚起，露出我們從未有過的冷笑。

"來了。"她說。

我的右手自動抬起，擋在趙語冰面前。皮膚下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咔噠聲，這次是真的——胸膛里的印記又回來了，正隨著心跳頻率明明滅滅。

"林舟。"她抓住我另一只手，"這次是真的要一起回家了。"

鏡像體們突然齊刷刷停下。他們胸口浮現(xiàn)出同樣的齒輪印記，卻不像我的那樣鮮活跳動，而是死氣沉沉的機械紋路。整個實驗室開始傾斜，天花板的裂縫里漏下慘白的光。

"原來如此。"我喃喃自語，"你們才是真正的失敗品。"

鏡像林舟的表情變了。那是我從未在自己臉上見過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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