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現(xiàn)場的空氣凝固得像一塊沉重的鉛板,連電流那微弱的、如同垂死昆蟲振翅般的嗡鳴都清晰可辨,鉆入耳膜。臺下是黑壓壓一片仰起的頭顱,無數(shù)雙眼睛反射著舞臺的冷光,密密麻麻,如同復(fù)眼的反光,死死鎖定在領(lǐng)獎臺上那個仿佛在自我燃燒的身影上。
燼安單手攫住獎杯。冰冷的金屬觸感像毒蛇的鱗片,與他掌心灼熱的溫度激烈沖突。刺眼的金光從他指縫間淌下,不是水流,更像是融化的、具有腐蝕性的液態(tài)金屬。他嘴角扯開的弧度堪稱完美,眉眼間張揚的自信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火焰噴薄而出。淡金色的短發(fā)在強光下閃爍著碎鉆般的冷芒,一側(cè)斜梳至肩,另一側(cè)利落短碎,腦后隨意扎起的一縷,如同掙脫束縛的叛逆火苗。“年度最具突破冒險者”——這稱號像一柄淬了毒的精致手術(shù)刀,精準地剝離著他精心構(gòu)筑的偽裝表皮。
“謝了!”清亮的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擴散,尾音帶著一絲被強行壓抑、幾乎無法察覺的、介于興奮與暴戾之間的震顫?!拔粗??絕境?哈!那才是我找樂子的地方!”語氣輕佻得像在談?wù)撘粓鲇螒颍詈笠粋€音節(jié)拖得悠長,是赤裸裸的挑釁,更是投向虛無深淵的戰(zhàn)書。
掌聲如狂潮,幾乎要掀翻屋頂。他站在光芒中心,笑容燦爛,心底卻結(jié)滿了無聲的、尖銳的冰棱。這些歡呼的人,他們知道什么?那些名為“異能體”的扭曲造物,它們的利爪是如何輕易地、像撕碎一張廢紙般,撕裂了他生命里僅存的暖色。那個冬天的雨夜,冰冷的街道上洇開的猩紅……父母眼中最后一絲光彩熄滅的速度,快得連絕望都來不及成型……他猛地閉眼,將那片粘稠的黑暗強行壓回心淵深處。
典禮落幕。1879號異能研究院的玻璃門被他推開,發(fā)出“咔噠”一聲脆響,在過分寂靜的走廊里異常刺耳。實驗室內(nèi),一個人影正埋首于堆滿奇異器皿的臺前,動作間帶著一種疲憊的狂熱?!盎貋砹??”那人頭也不抬,聲音含混不清。
燼安隨手將獎杯丟向角落?!斑旬?!”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那里早已堆積起一座由金屬和琉璃構(gòu)成的、象征著無意義榮耀的冰冷墳冢。“嘖,又是這種玩意兒,”他的語氣厭棄得像吐掉一塊嚼爛的口香糖,“就不能來點……能讓我親手擰斷那些畜生脖子的‘獎勵’?”
那人終于抬起頭。棕色的亂發(fā)披散,厚重的黑框眼鏡下,一雙銳利的綠眼睛像探照燈般射來,眼下的烏青濃重得如同淤傷?!八退郎习a了?毛都沒長齊!”他舉起手中一支裝著詭異粘稠液體的細長試管,“老子三十多了,還在跟這些玩意兒死磕!不也是在幫組織?你非得往那些怪物的嘴里送?”
“老紀,”燼安踱步上前,隨手拈起臺上一支發(fā)著幽藍熒光的管子,湛藍的瞳孔危險地瞇起,“擺弄這些瓶瓶罐罐是你的‘圣所’,組織才把你摁在這兒。不然,以你紀梵的本事,早該在指揮廳里發(fā)號施令了……”他的聲音驟然壓低,帶著刻骨的寒意,“而且……你很清楚……那群……”
紀梵的綠眸閃動了一下,重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試管壁?!啊瓡A的。你會的……但不是現(xiàn)在……”
燼安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充滿輕蔑的嗤笑,百無聊賴地擰開了手中那支藍色試管的蓋子?!暗龋课业鹊霉穷^縫里都長草了……”
“等等?。?!放下我的‘夜鶯之淚’??!”紀梵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彈起,以驚人的速度撲過去,一把搶回那支試管,死死護在懷里,心疼得五官扭曲,“老子花了三個月才萃取到這么一滴!把你賣了都賠不起!”他惡狠狠地瞪著燼安,像守護龍穴的惡龍。
燼安不以為意,反而背著手,悠哉地在實驗室里轉(zhuǎn)了一圈,目光掃過架子上那些琳瑯滿目、閃爍著危險光芒的瓶瓶罐罐。嘴角緩緩勾起一個讓紀梵瞬間頭皮炸裂的、堪稱惡魔的微笑?!袄霞o啊……你說,這滿架的‘寶貝’……要是‘不小心’集體殉爆……那場面,該有多……壯觀?”
紀梵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個箭步?jīng)_到架子前,張開雙臂,用身體死死擋住那些瓶罐,聲音都變了調(diào):“燼安!你敢?!自己找死別拉我墊背!信不信我跟你同歸于盡?!”
燼安的笑容愈發(fā)“純良”,指尖狀似無意地拂過右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造型古樸的太陽耳釘?!膀T士圣殿的‘凈化’課程……可專門教過我們,如何在極端環(huán)境下……高效地……清除‘不穩(wěn)定因素’……”
“停!小祖宗!我怕你了!行行好!吧”紀梵瞬間投降,高舉雙手,一臉生無可戀,“說吧!你到底想干嘛?!要星星要月亮我都給你摘!”
目的達成,燼安身上的邪氣瞬間消散,又變回那個陽光(至少表面如此)的少年。他隨意地癱進旁邊的椅子,湛藍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紀梵,清晰吐出兩個字:“任務(wù)?!?/p>
紀梵痛苦地揉著太陽穴:“……真是上輩子欠你的。行!我給你找個最‘刺激’的,保管讓你爽到靈魂出竅!”他憤憤地轉(zhuǎn)身去抓通訊器。手指剛觸到冰冷的機身,刺耳的鈴聲便如同警報般“叮鈴鈴”炸響!紀梵眼神一凝,迅速抓起聽筒?!?879號,紀梵。”……“明白。會轉(zhuǎn)達。一切平安?!睜a安只聽到對方同樣回了一句冰冷的“一切平安”,通話便已切斷。
“誰?”燼安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湊近,“1799那個?”
“晦氣!提他干嘛?”紀梵被哽了一下,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凝重,“是1076號指揮廳廳長,‘深藍’?!?/p>
燼安挑眉,脖子伸得更長:“‘深藍’?這么大個上級直接找你?出大事了?”
紀梵一把按下他的腦袋,重重嘆了口氣:“恭喜你,心想事成,中頭彩了。”他看向燼安,綠眼睛里沒有半分喜色,只有沉重的憂慮,“清除任務(wù)。地點,北區(qū)v3077區(qū)。情報顯示……是‘系統(tǒng)’剛剛投放的……‘未命名劇本區(qū)’。新鮮出爐的絞肉機,專為你這種‘幸運兒’準備的?!?/p>
燼安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熾熱的光芒,如同被點燃的藍焰:“極北凍土?呵,那破系統(tǒng)還真會挑‘風(fēng)水寶地’!”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混合著興奮與血腥氣的笑容,“正好……去給那鬼地方……‘熱熱場子’!”
紀梵像被抽掉了骨頭般癱回椅子,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喃喃道:“……祖宗……你可得……活著回來啊……不然……就算集齊一百座騎士圣殿的神像……也鎮(zhèn)不住你掀起的腥風(fēng)血雨了……”
最后謝謝各位讀者們送給花花和金幣,同樣也謝謝那些收藏我作品的人。我相信永夜與白晝的故事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