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樂宮遺址的青苔又厚了幾分，風信劈開攔路藤蔓時，聽見身后傳來衣服摩擦的輕響。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慕情，這人就像只挑剔的白鶴立在殘破的宮墻上，眉間永遠凝著三分冷意。

“南陽將軍還是這么愛懷舊?！蹦角檩p點斷壁殘垣，“這地方連耗子都不愿多待?！?/p>

風信直起腰，額角的汗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滑落：“少在這說風涼話，要不是你非要查什么古卷，我會來這？”

話音未落，天際突然滾過悶雷。慕情望著驟然陰沉的天色，冷笑一聲：“看來老天爺都嫌你聒噪?！?/p>

豆大的雨點砸下來時，兩人幾乎同時沖進附近廢棄的偏殿。潮濕的霉味混著塵土撲面而來，慕情嫌惡地皺眉，用衣袖掩住口鼻。風信抖落身上的雨水，瞥見慕情外袍下擺已被洇濕，突然想起少年時這人總愛把衣服熨得筆挺，半點褶皺都見不得。

“發(fā)什么呆？”慕情察覺到他的目光，眼神立刻冷下來，“還不去生火？”

風信哼了聲，彎腰撿拾角落里的枯枝。火光漸起時，他才發(fā)現(xiàn)慕情正盯著墻上褪色的壁畫出神（大概是仙樂三傻站在一起的畫面）

“別看了，早都不成樣子了。”風信把最后一根木柴丟進火堆，火星噼啪濺起，“人都會變?！?/p>

“你倒是豁達?！蹦角槭栈啬抗?，火光照得他眼底泛起暖意，“當年氣沖沖離開的人，倒比誰都念舊?！?/p>

這句話像根刺扎進心口。風信猛地站起來，卻因動作太急撞翻了腳邊的陶罐。碎片飛濺的瞬間，慕情下意識伸手去擋，鋒利的瓷片在他手腕劃出一道血痕。

“笨手笨腳的?！憋L信抓過他的手腕，語氣比動作粗暴，“這點傷都躲不開？”

慕情想抽回手，卻被攥得更緊。看著風信低頭認真包扎的模樣，那些被歲月塵封的記憶突然翻涌上來——同樣是這樣的雨夜，同樣笨拙卻認真的動作，那時他們還不是彼此的眼中釘。

“疼就說?！憋L信的聲音悶悶的，耳尖泛紅。

“誰疼了？”慕情別開臉，卻沒再掙扎，“不過是道小傷。”

火光搖曳間，兩人靠得極近。風信能清楚看見慕情睫毛投下的陰影，還有他脖頸處淡淡的紅痕——方才躲避陶罐時蹭到的。鬼使神差地，風信伸手撫上那處紅痕，動作輕得像觸碰易碎的琉璃。

慕情渾身一僵：“你......”

話未說完，風信已經(jīng)低頭吻住他。這個吻帶著久別重逢的慌亂與隱忍，帶著無數(shù)未說出口的委屈與思念。慕情先是驚愕，繼而反手扣住風信的后頸，回吻得同樣激烈。

殿外暴雨如注，雨聲掩蓋了急促的呼吸。風信將人抵在斑駁的墻上，感受到慕情指尖在后背留下的細微顫栗。他們錯過的那些年，那些爭吵與誤解，此刻都化作唇齒間的溫度，灼得人眼眶發(fā)燙。

“呆子?！蹦角榇⒅崎_他，卻沒退開半步，“早干什么去了？”

風信伸手擦掉他嘴角的水漬，突然笑出聲。這笑聲驚飛了梁上的夜梟，也驚碎了多年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冰墻：“現(xiàn)在也不晚?！?/p>

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穿過殘破的窗欞灑進來，為相擁的兩人鍍上銀邊。慕情靠在風信肩頭，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覺得這荒廢的宮殿，倒比上天庭的瓊樓玉宇更讓人安心。

“下次再查古卷，換個好天氣?！蹦角檩p聲說。

風信低頭在他發(fā)頂落下一吻：“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