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的金屬抽屜合攏，發(fā)出沉悶的“咔噠”聲，像封死了一口無形的棺材。江野背對著那排冰冷的柜門，手臂上崩裂的傷口滲出的血早已干涸發(fā)黑，凝固在紗布上。他盯著林錚手中那個小小的黑色U盤，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

“密鑰……”江野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九叔咽氣前，喉嚨里只滾出一個字——‘河’。”

林錚的指腹摩挲著U盤冰冷的金屬外殼：“‘河’可以是‘暗河’，也可以是……”他猛地抬眼，目光銳利如鷹隼，“‘河神’！”

幾乎同時，林錚口袋里的手機瘋狂震動。屏幕上跳動著秦箏的名字。他按下免提，秦箏清冷急促的聲音在死寂的停尸間里炸開：

“林錚！市一院急診爆滿！全是突發(fā)性肌肉溶解、腦神經(jīng)退行癥狀！血檢結(jié)果——‘綠螢火’陽性！有人在城中水源投毒！”

臨江市中心醫(yī)院急診大廳已成人間地獄。痛苦的呻吟、孩童的哭嚎、家屬絕望的嘶喊混雜著刺鼻的消毒水味和嘔吐物的酸腐氣息，沖撞著人的耳膜和神經(jīng)。擔架床塞滿了走廊，醫(yī)生護士奔跑的身影在晃動的人影中穿梭，臉色是同樣的慘白。

“第三批水樣檢測結(jié)果出來了！”一個穿著防護服的技術(shù)員沖進臨時隔離出來的指揮室，聲音帶著哭腔，“上游三個供水樞紐的過濾系統(tǒng)被植入了緩釋藥囊！釋放的就是‘綠螢火’的變種！代謝更快，致死率……更高！”

林錚站在指揮室巨大的監(jiān)控屏幕前，上面是城市供水管網(wǎng)圖，代表污染源的刺目紅點像瘟疫般在管道圖上蔓延。他身后的市領(lǐng)導臉色鐵青，咆哮聲幾乎掀翻屋頂：“封鎖消息？怎么封鎖！全城幾百萬人都在喝水！林錚！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十二小時內(nèi)，給我把解藥配方和投毒的雜碎揪出來！否則——”

“否則什么？”江野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他不知何時靠在門框上，帽檐壓得很低，露出的下頜線條繃緊如刀鋒，“等著給全城收尸？”

他無視了領(lǐng)導鐵青的臉色，徑直走到林錚身邊，目光掃過屏幕上那些跳動的、代表污染擴散的紅色波紋，聲音壓得極低，只夠林錚一人聽見：“疤臉蛇沒這腦子，更沒這膽子。這是‘河神’的手筆——逼我們交出U盤，或者，讓全城陪葬。”

屏幕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加密的暗網(wǎng)聊天室窗口突然彈出，猩紅的標題像滴血的眼睛：

【河神的拍賣：綠螢火的解藥，與沉沒之鑰】

技術(shù)科臨時征用的網(wǎng)吧包廂里，煙味、汗味和泡面味混雜。小柯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三塊瘋狂滾過代碼的屏幕，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出殘影。他腳邊趴著的機械狗“比特”發(fā)出低低的嗡鳴，頭頂?shù)男盘枱艏贝匍W爍。

“對方用了七層肉雞跳板，反追蹤協(xié)議是定制的……”小柯的聲音干澀，“拍賣平臺架設(shè)在‘深網(wǎng)墓場’，交易窗口只開放三分鐘！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定位！”

屏幕上，那個名為“河神”的ID囂張地掛著拍賣倒計時。拍賣品赫然是兩項：

1. 綠螢火變種毒劑中和血清配方（附十支樣品）

2. 沉沒之鑰（可開啟‘一期記錄’U盤）

起拍價：那枚刻有水波紋匕首的銀子彈項鏈（附圖）。

備注：只接受實物線下交割。地點：時間到揭曉。

江野盯著屏幕上自己項鏈的圖片，頸間空蕩蕩的位置傳來一陣冰涼的刺痛。他猛地看向林錚，眼底翻涌著刻骨的恨意與決絕：“他們在找我。”

“也在逼我們抉擇?！绷皱P的聲音沉凝如水，目光掃過拍賣品列表，“解藥能救全城，鑰匙能揭開‘暗河’和你哥的真相。但只能選一樣?！?

“選？”江野扯出一個近乎猙獰的笑，“老子都要！”

他一把推開小柯，自己坐到主控電腦前，布滿老繭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一行指令。屏幕上瞬間彈出他建立的匿名ID：【水鬼】。

江野直接無視拍賣流程，在公共聊天框里輸入一行血紅的大字：

“項鏈在我這。地點你定，東西我都要。敢?；?，老子把鑰匙沉進暗河，誰也別想拿到！”

整個拍賣聊天室瞬間死寂。

幾秒后，“河神”的ID緩緩打出一個坐標地址：

【臨江西港，7號廢棄船塢。子時?！?/p>

緊接著是一行觸目驚心的警告：

“只準‘水鬼’一人赴約。多一條影子，全城水源的緩釋藥囊……即刻引爆?！?/p>

子時的臨江西港，廢棄的7號船塢像一個巨大的鋼鐵墳?zāi)梗菰跐獾没婚_的黑暗和濃霧里。海風裹挾著濃重的鐵銹和咸腥腐敗的氣味，嗚咽著穿過扭曲斷裂的鋼梁。江野獨自站在船塢入口的空地上，腳下是破碎的混凝土和濕滑的苔蘚。他手里攥著那枚冰冷的銀子彈項鏈，掌心被刻痕硌得生疼。

濃霧深處，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沉悶“嘎吱”聲。

一盞高功率探照燈驟然撕破黑暗，慘白的光柱如利劍般刺下，將江野的身影死死釘在光圈中心！強光刺得他瞬間瞇起了眼。

“項鏈?！币粋€經(jīng)過電子變調(diào)、非男非女的怪異聲音從四面八方的高音喇叭里傳來，帶著金屬摩擦的冰冷質(zhì)感，“拋過來。”

江野沒動，捏著項鏈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東西呢？”

“先驗貨?！蹦锹曇艉翢o波瀾。

船塢深處銹蝕的起重機吊臂緩緩移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個密封的銀色金屬箱和一個巴掌大的黑色金屬盒，被吊索懸垂著，緩緩降落在江野前方十米處的地面上。

江野死死盯著那個黑色金屬盒——那就是“沉沒之鑰”！他哥哥失蹤和九叔用命換來的真相，就在里面！而旁邊的銀色箱子，是能救全城數(shù)百萬人命的血清！

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下，混著濃重的海腥氣。他緩緩抬起捏著項鏈的手。

就在項鏈即將脫手的瞬間——

“砰！砰！砰！”

三聲狙擊槍的悶響幾乎同時撕裂濃霧！

船塢頂部三個不同方位的探照燈應(yīng)聲爆裂！玻璃碎片如雨紛飛！世界瞬間陷入一片絕對的黑暗！

“趴下！”林錚的低吼在江野身后炸響！

江野在槍響的瞬間已如獵豹般伏低身體，猛地向前撲去，目標直指地上那兩樣東西！

“噠噠噠噠——！”

黑暗中，密集的沖鋒槍子彈如毒蛇吐信，潑水般掃向他剛才站立的位置，混凝土碎屑飛濺！

濃霧被槍火短暫映亮。江野在翻滾中已抓住那個冰冷的黑色金屬盒，同時一腳將沉重的銀色金屬箱踹向側(cè)后方一個傾倒的集裝箱陰影里！

“鑰匙到手！撤！”林錚的聲音在激烈的交火中傳來，他手中的92式手槍噴吐著火舌，壓制著黑暗中子彈射來的方向。

江野攥緊盒子，借著集裝箱的掩護疾退。他眼角余光瞥向銀色箱子滑入的陰影，心臟猛地一沉——一道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臉上帶著夜視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集裝箱頂部倒掛而下，精準地撈起了那個裝著血清的箱子！

“血清被截了！”江野嘶吼，調(diào)轉(zhuǎn)槍口！

太遲了！那黑影撈起箱子的瞬間，身體已如猿猴般向上翻去，消失在集裝箱頂部的黑暗里。

“追！”林錚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焦灼。

兩人剛要動作，船塢深處猛地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

轟——！

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熾熱的氣浪裹挾著碎裂的鋼鐵和混凝土塊撲面而來！爆炸的火光瞬間吞噬了半個船塢，也徹底照亮了那個提著血清箱、即將消失在斷墻后的黑影?；鸸馇逦赜吵鏊i側(cè)——一道猙獰扭曲的、蜈蚣似的舊疤！

疤臉蛇！

“操！”江野目眥欲裂，拔腿欲追。

“別追了！”林錚猛地拽住他胳膊，力道大得驚人。他指向船塢外漆黑的海面——一艘沒有任何燈光的快艇正劃破濃霧，引擎咆哮著沖向深海，艇上依稀可見疤臉蛇提著箱子的身影，和一個背對火光、負手而立的高大黑影！

“河神……”江野盯著那個負手而立的身影，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林錚的視線卻死死鎖在疤臉蛇手中那個越來越遠的銀色箱子上，臉色在爆炸的余燼中一片鐵青。

血清，被帶走了。

而倒計時，還在滴答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