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懶洋洋地鋪在吉大南鄰校區(qū)那“上乘”卻對他們免費的草坪上,3:0的失利并沒有讓他們立刻回家,只是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著。汗水混著草屑貼在額頭,吐槽的聲浪一波接著一波,核心就是圍繞著各自的“缺陷”:戴靖嚴(yán)的視野等同于擺設(shè),徐梓朔只會蒙頭猛沖,徐梓恩的花活兒是繡花枕頭,李沅澤的傳球仿佛長了“敵我識別系統(tǒng)”……
就在戴靖嚴(yán)心里第N次咆哮著“老子是古典十號位!要球權(quán)!”卻被人抱怨最黏球時,一個聲音毫無預(yù)兆地插了進(jìn)來,穿透了少年們的相互埋怨:
“你們,想改變嗎?”
這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可思議的回響,仿佛在每個人腦中直接響起。五顆毛茸茸的腦袋同時轉(zhuǎn)向聲音來源。
草坪邊,一個身影悄然立在那里。他并非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也不是光芒萬丈的天使,更像是個人形的“概念”——輪廓清晰,卻似乎與周遭的光線和空氣格格不入,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存在感”。
他就是“神”。無需解釋。
“尤其是你,”神的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還在內(nèi)心“輸出”的戴靖嚴(yán)身上,“那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不敢宣之于口的潛藏……那足以讓阿根廷天空都為之震顫、為之燃燒的純粹夢想與無底深潭般的實力……”神的語氣帶著一絲玩味,又有一絲鄭重,“沉默,不代表弱小。那就由我來揭示吧——那被低估的野望內(nèi)核……(指向戴靖嚴(yán))你是,中國的……迭戈·阿曼多·馬拉多納和萊昂內(nèi)爾·安德烈斯·梅西的結(jié)合體!那份在狹小空間里舞蹈、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撕裂防線的創(chuàng)造力與決斷力,就在你血液里沉睡。”
“什么?!”其他四人猛地扭頭瞪向戴靖嚴(yán),滿臉的難以置信。那個平常悶頭帶、視野“狹窄”、被大家嫌棄黏球的矮個子?馬拉多納……梅西……的結(jié)合體?!這比3:0輸球還讓人頭暈。
不等戴靖嚴(yán)的震驚爆發(fā)出來,神的手指已經(jīng)移動。
指向張洺睿:“(多寫出踢球風(fēng)格)中國帕特里克·維埃拉!鋼鐵般的腰脊,覆蓋球場的掃蕩,由守轉(zhuǎn)攻的第一道鐵閘與發(fā)起點!”神的話語里帶著金屬碰撞的鏗鏘,“你的兇狠搶斷是本能,欠缺的是精準(zhǔn)的調(diào)度齒輪,這需要磨練,但鐵閘的底子,在你骨頭里!”
指向徐梓朔(雙胞胎哥哥):“(多寫出踢球風(fēng)格)中國的路易斯·菲戈!飛翼之名當(dāng)之無愧。邊路走廊的統(tǒng)治者,電光石火間的第一步爆發(fā)力是你的武器。但你還需要學(xué)會,在極限速度中‘閱讀’而非‘踩死油門’,菲戈的節(jié)奏變化與致命輸送才是邊路真正的核武!”神的描述仿佛帶起一陣高速奔跑的風(fēng)。
指向徐梓恩(雙胞胎弟弟):“(多寫出踢球風(fēng)格)中國的里瓦爾多!天馬行空的技術(shù)流。充滿想象力的觸球,不可預(yù)測的即興花活是你的底色。但記住,花活不是目的,是穿透防線的利刃。里瓦爾多的鬼魅一擊,在于實用與奇詭的無縫結(jié)合!”神似乎在徐梓恩眼前勾勒出桑巴舞步般的足球軌跡。
最后指向李沅澤:“(多寫出踢球風(fēng)格)中國的吉安路易吉·布馮!門前屏障,沉穩(wěn)如山。你的高度、反應(yīng)有基礎(chǔ),但那顆屬于‘門神’的大心臟和對位置的天然嗅覺,以及對防線隊友的絕對掌控力,才是布馮傳奇的根基。從慌亂的‘世界波制造者’到一夫當(dāng)關(guān)的守護神,你需要的是信念的蛻變!”神的話語如同磐石落地。
草坪上一片死寂。五人臉上的憤怒、沮喪、不甘統(tǒng)統(tǒng)被一種巨大的迷茫和更深的、被點燃的渴望所取代。改變?他們當(dāng)然想!從踢野球的窮小子,變成那些照亮世界足壇的名字?哪怕只是影子?
“去真正開始你們傳奇的軌跡吧,”神的聲音像是從遙遠(yuǎn)的時空隧道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法則力量,“回到一切可能被點燃的起點?!?/p>
話音未落,一股無形的、溫暖又帶點撕裂感的力量包裹了他們。周圍熟悉的球場、草坪、遠(yuǎn)處吉大的樓影,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般劇烈波動、扭曲。
“等等!去…去哪?!”徐梓朔驚叫出聲。
“回到你們降生的時刻——2007年。在那里,拾起你們被埋沒的天賦種子?!鄙竦挠白釉趧×业目臻g扭曲中漸漸模糊。
強烈的拉扯感猛地加劇,仿佛整個靈魂都要被吸走。身體感知被剝離,只有意識在失重的旋渦中沉浮。“媽的!搞什么鬼——啊!”張洺睿粗獷的聲音和意識一并被吞沒。
------
意識像沉船般墜入深不見底的海。然后,一股冰冷粗糙的觸感和巨大的噪聲,將他們猛地拽出混沌。
2007年,春末
空氣里彌漫著粉塵和遠(yuǎn)方工廠排放的硫磺味?!皢琛旬?dāng)、哐當(dāng)!”老舊的貨運列車從一旁銹跡斑斑的鐵軌上沉重碾過,震得地面微顫。
“哇——!”一聲嘹亮卻充滿暴躁意味的啼哭炸響。一個小得可憐的嬰兒被裹在洗得發(fā)白但厚實的舊棉布襁褓里,小臉憋得通紅,正死命蹬著兩條肉乎乎的腿。
張洺睿的意識在一片劇震和刺耳的噪音中艱難蘇醒。
他看到了!透過嬰兒還未完全清晰的視線,他看到的不再是綠茵場,而是一片灰黃色的天空,和更遠(yuǎn)處幾根高聳入云、冒著白煙的煙囪。他嘗試揮動手臂——一雙嬰兒肥得幾乎看不見關(guān)節(jié)的小手毫無力道地?fù)潋v了一下。
“睡吧,火車過去就好了……” 一個疲倦但溫柔的女聲在頭頂響起。是奶奶,抱著他坐在碎石場邊緣的石墩上,粗糙的手掌輕輕拍著他。旁邊的老式竹編嬰兒車?yán)铮芍粋€嶄新的……皮球?不,是一個用舊皮手套縫成的不規(guī)則圓球,塞滿了破布頭。
維埃拉?鐵閘?張洺睿的意識嗡鳴。他死命想集中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精神”,對著那個破布球“怒吼”:給老子球!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一記響亮且不受控制的——屁。接著,嬰兒的本能徹底占據(jù)了上風(fēng),因那列遠(yuǎn)去的火車終于安靜下來的委屈和憋悶,讓他再次“哇”地嚎啕大哭起來,口水混著眼淚沾濕了奶 午后的陽光懶洋洋地鋪在吉大南鄰校區(qū)那“上乘”卻對他們免費的草坪上,3:0的失利并沒有讓他們立刻回家,只是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著。汗水混著草屑貼在額頭,吐槽的聲浪一波接著一波,核心就是圍繞著各自的“缺陷”:戴靖嚴(yán)的視野等同于擺設(shè),徐梓朔只會蒙頭猛沖,徐梓恩的花活兒是繡花枕頭,李沅澤的傳球仿佛長了“敵我識別系統(tǒng)”……
就在戴靖嚴(yán)心里第N次咆哮著“老子是古典十號位!要球權(quán)!”卻被人抱怨最黏球時,一個聲音毫無預(yù)兆地插了進(jìn)來,穿透了少年們的相互埋怨:
“你們,想改變嗎?”
這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可思議的回響,仿佛在每個人腦中直接響起。五顆毛茸茸的腦袋同時轉(zhuǎn)向聲音來源。
草坪邊,一個身影悄然立在那里。他并非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也不是光芒萬丈的天使,更像是個人形的“概念”——輪廓清晰,卻似乎與周遭的光線和空氣格格不入,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存在感”。
他就是“神”。無需解釋。
“尤其是你,”神的目光精準(zhǔn)地落在還在內(nèi)心“輸出”的戴靖嚴(yán)身上,“那連你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不敢宣之于口的潛藏……那足以讓阿根廷天空都為之震顫、為之燃燒的純粹夢想與無底深潭般的實力……”神的語氣帶著一絲玩味,又有一絲鄭重,“沉默,不代表弱小。那就由我來揭示吧——那被低估的野望內(nèi)核……(指向戴靖嚴(yán))你是,中國的……迭戈·阿曼多·馬拉多納和萊昂內(nèi)爾·安德烈斯·梅西的結(jié)合體!那份在狹小空間里舞蹈、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撕裂防線的創(chuàng)造力與決斷力,就在你血液里沉睡。”
“什么?!”其他四人猛地扭頭瞪向戴靖嚴(yán),滿臉的難以置信。那個平常悶頭帶、視野“狹窄”、被大家嫌棄黏球的矮個子?馬拉多納……梅西……的結(jié)合體?!這比3:0輸球還讓人頭暈。
不等戴靖嚴(yán)的震驚爆發(fā)出來,神的手指已經(jīng)移動。
指向張洺睿:“(多寫出踢球風(fēng)格)中國帕特里克·維埃拉!鋼鐵般的腰脊,覆蓋球場的掃蕩,由守轉(zhuǎn)攻的第一道鐵閘與發(fā)起點!”神的話語里帶著金屬碰撞的鏗鏘,“你的兇狠搶斷是本能,欠缺的是精準(zhǔn)的調(diào)度齒輪,這需要磨練,但鐵閘的底子,在你骨頭里!”
指向徐梓朔(雙胞胎哥哥):“(多寫出踢球風(fēng)格)中國的路易斯·菲戈!飛翼之名當(dāng)之無愧。邊路走廊的統(tǒng)治者,電光石火間的第一步爆發(fā)力是你的武器。但你還需要學(xué)會,在極限速度中‘閱讀’而非‘踩死油門’,菲戈的節(jié)奏變化與致命輸送才是邊路真正的核武!”神的描述仿佛帶起一陣高速奔跑的風(fēng)。
指向徐梓恩(雙胞胎弟弟):“(多寫出踢球風(fēng)格)中國的里瓦爾多!天馬行空的技術(shù)流。充滿想象力的觸球,不可預(yù)測的即興花活是你的底色。但記住,花活不是目的,是穿透防線的利刃。里瓦爾多的鬼魅一擊,在于實用與奇詭的無縫結(jié)合!”神似乎在徐梓恩眼前勾勒出桑巴舞步般的足球軌跡。
最后指向李沅澤:“(多寫出踢球風(fēng)格)中國的吉安路易吉·布馮!門前屏障,沉穩(wěn)如山。你的高度、反應(yīng)有基礎(chǔ),但那顆屬于‘門神’的大心臟和對位置的天然嗅覺,以及對防線隊友的絕對掌控力,才是布馮傳奇的根基。從慌亂的‘世界波制造者’到一夫當(dāng)關(guān)的守護神,你需要的是信念的蛻變!”神的話語如同磐石落地。
草坪上一片死寂。五人臉上的憤怒、沮喪、不甘統(tǒng)統(tǒng)被一種巨大的迷茫和更深的、被點燃的渴望所取代。改變?他們當(dāng)然想!從踢野球的窮小子,變成那些照亮世界足壇的名字?哪怕只是影子?
“去真正開始你們傳奇的軌跡吧,”神的聲音像是從遙遠(yuǎn)的時空隧道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法則力量,“回到一切可能被點燃的起點?!?/p>
話音未落,一股無形的、溫暖又帶點撕裂感的力量包裹了他們。周圍熟悉的球場、草坪、遠(yuǎn)處吉大的樓影,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般劇烈波動、扭曲。
“等等!去…去哪?!”徐梓朔驚叫出聲。
“回到你們降生的時刻——2007年。在那里,拾起你們被埋沒的天賦種子。”神的影子在劇烈的空間扭曲中漸漸模糊。
強烈的拉扯感猛地加劇,仿佛整個靈魂都要被吸走。身體感知被剝離,只有意識在失重的旋渦中沉浮?!皨尩?!搞什么鬼——??!”張洺睿粗獷的聲音和意識一并被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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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像沉船般墜入深不見底的海。然后,一股冰冷粗糙的觸感和巨大的噪聲,將他們猛地拽出混沌。
2007年,春末
空氣里彌漫著粉塵和遠(yuǎn)方工廠排放的硫磺味?!皢琛旬?dāng)、哐當(dāng)!”老舊的貨運列車從一旁銹跡斑斑的鐵軌上沉重碾過,震得地面微顫。
“哇——!”一聲嘹亮卻充滿暴躁意味的啼哭炸響。一個小得可憐的嬰兒被裹在洗得發(fā)白但厚實的舊棉布襁褓里,小臉憋得通紅,正死命蹬著兩條肉乎乎的腿。
張洺睿的意識在一片劇震和刺耳的噪音中艱難蘇醒。
他看到了!透過嬰兒還未完全清晰的視線,他看到的不再是綠茵場,而是一片灰黃色的天空,和更遠(yuǎn)處幾根高聳入云、冒著白煙的煙囪。他嘗試揮動手臂——一雙嬰兒肥得幾乎看不見關(guān)節(jié)的小手毫無力道地?fù)潋v了一下。
“睡吧,火車過去就好了……” 一個疲倦但溫柔的女聲在頭頂響起。是奶奶,抱著他坐在碎石場邊緣的石墩上,粗糙的手掌輕輕拍著他。旁邊的老式竹編嬰兒車?yán)?,躺著一個嶄新的……皮球?不,是一個用舊皮手套縫成的不規(guī)則圓球,塞滿了破布頭。
維埃拉?鐵閘?張洺睿的意識嗡鳴。他死命想集中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精神”,對著那個破布球“怒吼”:給老子球!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一記響亮且不受控制的——屁。接著,嬰兒的本能徹底占據(jù)了上風(fēng),因那列遠(yuǎn)去的火車終于安靜下來的委屈和憋悶,讓他再次“哇”地嚎啕大哭起來,口水混著眼淚沾濕了奶奶的舊棉襖前襟。
他奶奶無奈地嘆了口氣,抱著他,輕輕晃動著走向那個躺在破竹車?yán)锏氖止てで颍骸翱奚叮¤F閘?等你能走了,這球就歸你踢,把那些石頭都掃開!”
“叮鈴鈴…”破舊單車上掉下的車鈴在地上滾動,濃郁的機油味彌漫在悶熱的空氣里。
嬰兒徐梓朔躺在一個用幾塊木板和幾個舊輪胎搭成的簡易“圍欄”里,身下墊著半張化肥袋。他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頭頂。光線透過鋪面頂上那塊滿是裂縫的透光塑料瓦片,碎裂地灑下來。幾只嗡嗡叫的綠頭蒼蠅是這片混亂舞臺上唯一靈活的演員。不遠(yuǎn)處,一個男人(他爹)滿手油污,正麻利地將一根內(nèi)胎從一堆金屬零件里扒拉出來。汗珠順著他鼻尖滑落。
菲戈?邊路飛翼?徐梓朔的意識努力聚焦。他嘗試活動自己的腳趾——那雙小小的,肉肉的腳趾,在空氣里無意識地抓撓了幾下。他想要移動,想要奔跑起來!但肉體的沉重束縛感太強烈了。
“唔…啊啊…”他想表達(dá)什么,發(fā)出的卻是咿咿呀呀的聲音。一滴汗珠恰好從老爹的額頭落下,“啪嗒”一聲,不偏不倚砸在他小巧的鼻梁上。
瞬間,冰涼濕潤的觸感和本能反應(yīng)讓他猛地……縮了一下脖子,小短腿也條件反射地往上蹬了一下,不輕不重地踹在旁邊的舊輪胎內(nèi)側(cè)。輪胎沒動,反作用力倒是清晰地回饋給他。速度?啟動?嬰兒徐梓朔皺起了小小的眉頭,似乎在琢磨這奇怪的感覺。而他那年輕的父親,只是抬手用還算干凈的手背隨意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和油污,低頭瞥了一眼圍欄里咿呀的兒子,嘟囔了一句:“臭小子,安靜會兒!馬上有活了,這胎補不好,今天餅錢又沒了?!?他又埋頭對付那根破內(nèi)胎去了。沒有綠茵場,只有這條滿是塵土和機油味道的沿縣小道。飛翼?徐梓朔小小的腳丫繃緊又放松,他能感覺腳底血管在稚嫩肌膚下有節(jié)奏地微跳著,一種莫名的、微弱的灼熱感在那里悄然滋生。
嬰兒徐梓恩躺在一張鋪著破舊草席的小木床上。木床吱呀作響,旁邊用幾個空的黃色塑料魚筐固定著,權(quán)當(dāng)護欄。視線透過歪斜的木格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狹窄青石巷的一角,地上濕漉漉的,閃著可疑的水光(也可能是海水倒灌)。幾個退了色的、印著“青島啤酒”的舊酒瓶堆在墻角。
里瓦爾多?桑巴舞步?徐梓恩的意識試圖“指揮”他的手。他看到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笨拙地?fù)]舞,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無形的、流動的東西——也許是記憶里的足球?也許是窗外飄進(jìn)來的帶著魚腥味的潮濕空氣?
外面隱隱傳來嘈雜人聲、討價還價聲,以及木板車“嘎吱嘎吱”碾過不平石板路的聲音。沒有球場,只有這條泛著潮氣、擁擠狹窄、通往魚市的小巷。
“嘩啦!”巷口有人不小心碰倒了什么東西,似乎是一些空玻璃瓶子摔碎了。
那聲音不算大,卻異常清脆地鉆進(jìn)了嬰兒徐梓恩的耳朵。在模糊的視野里,他似乎捕捉到巷口地上零散開來的尖銳閃光碎片,在某一瞬間,那些碎裂的光點仿佛在他未經(jīng)世事的大腦中拼湊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扭曲的、卻散發(fā)著致命吸引力的圖像。他的小手下意識地對著空氣中那些不存在的、卻在他想象里因海風(fēng)折射而流動的光點抓去。
粉塵彌漫,機器轟鳴聲是永不消逝的背景音。嬰兒李沅澤被安置在一個由藍(lán)色工程防水布圍起來的“角落”,身下墊著幾張舊報紙。離他幾米遠(yuǎn)是厚厚的紅磚墻,幾塊磚頭旁邊戳著一個小得可憐的、癟了一半的廉價塑料小皮球(大概是某次趕集買到的劣質(zhì)玩具)。
布馮?門神?李沅澤的意識努力維持。他試圖轉(zhuǎn)動頭顱——嬰兒的脖頸還很無力,只能微微側(cè)過頭,看向那堵粗糙的紅磚墻和墻邊那個孤獨的癟皮球。周圍是工人們吆喝聲、砂石攪拌機的“嗡嗡”聲、以及不知哪里傳來的敲打金屬的刺耳噪音。
墻的影子被下午的陽光拉長,投在他小小的身體上,帶來一絲陰涼,但更多的是禁錮感。門前的位置?守護?可這里沒有球門,只有一道冰冷沉重的墻壁。一片碎木屑被風(fēng)卷到空中,朝著他這方向飄了一下。李沅澤的眼睛下意識地、極其微小地跟隨著那木屑下落的軌跡微微移動了一瞬。
戴靖嚴(yán)的意識仿佛被塞進(jìn)了一個極其逼仄、狹窄的盒子里。他甚至能清晰地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柴火煙、老房子久閉的潮濕霉味,還有一股家禽糞便混著泥土的復(fù)雜氣息。唯一的光源來自高處一個糊著舊報紙的四方小窗戶,光線昏黃,浮塵在光束里緩緩打轉(zhuǎn)。
嬰兒戴靖嚴(yán)躺在一個年代久遠(yuǎn)的、用柳條編織的搖籃里,搖籃很舊了,有的地方甚至開了裂,用碎布條纏著勉強固定。搖籃被繩子掛在屋頂?shù)拇帜玖荷?,隨著他身體偶爾的動彈發(fā)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輕微聲響,緩慢而單調(diào)。整個空間除了這聲音和他自己的呼吸,一片死寂,悶得讓人心慌。窗外也幾乎聽不到什么人聲,只有偶爾幾聲有氣無力的雞鳴狗吠。
馬拉多納?梅西?結(jié)合體?那神的宣告如同遙遠(yuǎn)天際傳來的滾雷,在他小小的身體里轟鳴震蕩。這種極致的反差感幾乎要撕裂他那尚未發(fā)育完全的心智。
他看著自己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更加瘦小、白凈得不自然的嬰兒手臂。一股莫名的、前所未有的燥熱感從心底最深處猛地炸開,瞬間沖垮了嬰兒那種懵懂混沌的平靜。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沸騰奔涌的力量試圖找到宣泄的出口,想要扭曲眼前這灰蒙蒙的、令人窒息的現(xiàn)實!
“呃…哇——哇——!”一聲無比洪亮、充滿不甘、委屈、憤怒和一股難以名狀力量的哭嚎猛地撕破了小村的寂靜。這哭聲不像初生嬰兒的啼哭,倒像一個被封印的力量在拼命掙扎咆哮!
哭聲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身體劇烈地在搖籃里彈了一下,搖籃劇烈搖晃,吱呀聲變得更加響亮刺耳。一只蒼蠅被他驚動,“嗡”地一下從破窗的報紙縫隙飛了出去。
“作死嘞小兔崽子!嚎甚嚎!”隔壁屋傳來一個蒼老而煩躁的女聲(可能是奶奶或姥姥),伴隨著拐棍重重頓在地上的聲音,“餓了自己哭!拉了自己哭!作甚嚎得這么兇!天塌啦?!”
回應(yīng)她的,是戴靖嚴(yán)更加變本加厲的嚎哭聲。他用盡嬰兒所有能調(diào)動的力氣去哭喊,去蹬踹那狹窄的搖籃,小手瘋狂地?fù)]舞著,想抓住什么,想砸碎什么。那破舊的搖籃被蹬得劇烈搖擺,纏著破布條的柳條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就在他因為用盡全力而有些脫力,哭聲短暫停頓喘息的瞬間,他那胡亂揮舞的小手,“啪”地一下,恰好拍在了搖籃邊上放著的一疊舊賬本紙上。那是家里記賬用的草紙,邊緣粗糙。
戴靖嚴(yán)的哭聲突然停滯了一下。他愣愣地“看”向自己那只小小的手,以及被它按住的草紙——粗糙的觸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傳遞給他。
接著,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那混沌卻燃燒著火焰的意識!沒有球……但這里有紙!他那只白凈的小手,突然爆發(fā)出一種與他體型極不相符的力量,猛地抓住其中一張舊賬本紙的一角!
“嘶啦——!”一聲清脆的撕裂聲在死寂的小屋中響起。一張粗糙的、寫滿不明字跡的草紙被硬生生撕了下來!
戴靖嚴(yán)停止了哭嚎,眼睛死死盯著手中那片被他征服的、帶著毛邊的不規(guī)則紙片。一股奇異的、帶著破壞快感的力量感,第一次在他心里涌起。
他費力地用兩只小手笨拙地、近乎粗暴地揉捏著那片紙。捏不成形狀?沒關(guān)系!他低頭,張開小嘴,毫不猶豫地一口啃在那粗糙的紙片上,用僅有幾顆的小門牙狠狠地咬了下去,用力撕扯著。干澀、嗆人的紙屑味道充斥了他的口腔鼻腔。
還不夠!他一邊咬著、啃著、撕扯著那片可憐的紙片,一邊用他那雙帶著強烈燃燒般情緒的黑亮小眼睛,搜尋著搖籃內(nèi)外所有可以被“處理”的東西。他看到墊在他身下的一件破舊褪色的小褂子。一只小手立刻松開了被蹂躪得面目全非的紙片,摸向那件小褂子的一角——用力拽!布料比紙張結(jié)實得多,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小小的身子都繃緊了,臉憋得通紅,只拽得那褂子稍稍變形一點。
他憤怒地吐出嘴里的紙屑和口水泡泡,更加瘋狂地?fù)]舞著手臂,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帶著極度焦躁和力量的咿呀嘶吼,仿佛在與這具限制了他“神力”的弱小身體本身搏斗!
門外老婦人的抱怨聲模糊傳來:“……這娃兒今天是撞邪了還是怎的?魂丟啦?”伴隨著拐棍慢騰騰頓地的聲音,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jìn)來看看。
搖籃里,戴靖嚴(yán)還在戰(zhàn)斗。他的小短腿用力蹬踹著搖籃底,把那撕爛的紙片和拽不開的布角當(dāng)作敵人,當(dāng)作這禁錮了他無限可能的牢籠。他那雙倔強的、燃燒著某種奇異火焰的眼睛,透過昏暗的光線,搜尋著下一個目標(biāo)。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搖籃邊上,一個被當(dāng)作雜物丟棄的、揉得皺巴巴的空煙盒上。
他伸出小手,再次充滿力量和決心地,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