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籠內(nèi),死寂重新降臨,卻不再是以往的絕望冰冷,而是沉淀下一種激流過后、雙方精疲力竭又各懷心事的詭異平靜。
王默蜷縮在地上,身體因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靈魂搶奪戰(zhàn)”而徹底虛脫,神魂仿佛被撕裂后又強行拼接起來,傳來陣陣針扎般的劇痛。但她的意識卻異常清明,甚至帶著一種近乎亢奮的顫栗。
成功了……至少成功了一半!
媽媽最重要的部分,被她送進了空靈珠!那里有靈液池,有《混沌歸一訣》轉(zhuǎn)化的生機,一定能溫養(yǎng)好母親的靈魂!
喜悅?cè)缤?,沖刷著疲憊與疼痛。
然而,目光觸及床邊——那具被暗紅道痕鎖鏈死死纏繞、禁錮封印的肉身時,她的心又瞬間沉入谷底。
蒼白,冰冷,如同一具精心雕琢的人偶,失去了所有內(nèi)在的光彩,只剩下一個空洞的軀殼。那是燼墟留下的警示,也是他絕不容觸碰的底線。
現(xiàn)實的殘酷,如同冰冷的枷鎖,再次牢牢銬住了剛剛獲得的短暫喜悅。
陰影之中,燼墟的虛影似乎也比以往更加黯淡了幾分。強行剝離蕓娘靈魂中的“序”之本源,又立刻施展秘法禁錮其肉身,顯然對他而言也絕非輕松之事。
他那冰冷的注視落在王默身上,許久,才緩緩響起,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對掌控:
“記住今日?!?/p>
“此軀殼,乃維系‘序’之本源不散之錨,亦是你吾‘約定’之證?!?/p>
“妄動,則萬劫不復(fù)。”
冰冷的警告,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刺入王默的神魂。
她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那片陰影,小臉上努力維持著劫后余生的蒼白與順從,低聲回應(yīng):“默默……明白……謝謝師父……留下媽媽……”
她巧妙地將感謝指向“留下肉身”,而非“搶奪靈魂”,將自己的行動依舊包裝在“無知孩童祈求母親存在”的表象之下。
燼墟的虛影微微波動了一下,似乎對她的“識趣”還算滿意,不再多言。暗金的瞳孔再次掃過那被禁錮的肉身,其深處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計算。
這具軀殼,不僅是人質(zhì)和鑰匙,或許……還能有別的用途。比如,進一步研究“序”與“毀”這兩種相克法則在極端條件下的反應(yīng)?
他的目光重新變得幽深難測。
“每日之約”依舊繼續(xù)。
但氛圍已然不同。
燼墟輸出的道痕之力恢復(fù)了穩(wěn)定,甚至比“減半”之前更加精純凝練了幾分,仿佛經(jīng)過方才的沖突,他對力量的掌控也略有提升。但他觀察王默的時間明顯變長,也更加專注,尤其是在她轉(zhuǎn)化力量、心蓮光華閃爍之時。
他像是在重新評估這件“工具”的極限與價值。
王默的壓力陡增。她必須更加小心地偽裝,將新生的、更強大的混元之氣完美地偽裝成心蓮茁壯成長的表象。同時,她心中救母的迫切感也燃燒到了極致。
母親靈魂雖已安全,但肉身被控,絕非長久之計。必須更快地提升實力!
她開始更加瘋狂地壓榨自己。在每日現(xiàn)實半小時的珠內(nèi)修行中,她不再有任何停歇,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對《混沌歸一訣》的深挖與對毀滅法則碎片的解析中。
境界提升帶來的好處顯現(xiàn)出來。她對力量的掌控越發(fā)精細,轉(zhuǎn)化效率更高。她甚至開始嘗試,在轉(zhuǎn)化力量的同時,分出一縷微弱的神念,悄然探向纏繞母親肉身的那些暗紅道痕鎖鏈,試圖解析其構(gòu)成,尋找可能的弱點。
這個過程比轉(zhuǎn)化力量更加兇險,如同在獵人眼皮底下解剖他設(shè)下的陷阱。
但她進步神速。對毀滅法則的理解,讓她對那些鎖鏈的感知越發(fā)清晰。她能“看”到其中蘊含的、與燼墟體內(nèi)同源卻更加死板冰冷的法則紋路,看到其能量流轉(zhuǎn)的節(jié)點。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雖然微弱,卻指引著方向。
時間一日日過去。這一日,當她再次將心神沉入空靈珠,準備繼續(xù)修煉時,她忽然發(fā)現(xiàn)——
靈液池中,母親蕓娘那團被溫和包裹的、純凈的“序”之本源光團,似乎比昨日凝實了微不可察的一絲!其散發(fā)出的氣息,也變得更加安寧、祥和。
空靈珠的環(huán)境和混元之氣,真的對母親有效!
王默的心中瞬間被巨大的喜悅填滿,連日來的疲憊與壓力仿佛一掃而空。這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欣慰與激動是如此強烈,以至于——
就在她心神因喜悅而激蕩、對自身氣息控制出現(xiàn)一絲微小疏忽的剎那!
外界,床上那具被道痕鎖鏈禁錮的肉身,其最深處那被強行鎖住的、與靈魂本源的最后一絲微弱聯(lián)系,隨之極其異常地波動了一下**!
雖然微弱到極致,瞬間便恢復(fù)平靜,但絕對存在!
陰影之中,那雙冰冷的暗金瞳孔,驟然睜開!
一道銳利如實質(zhì)的目光,瞬間撕裂了房間的死寂,先是猛地鎖定了那具產(chǎn)生異常波動的肉身,隨即如同冰冷的閃電般,狠狠刺向地上“昏迷”的王默!
怎么回事?!
靈魂已失,本源已奪,這具空殼為何還能產(chǎn)生波動?!而且偏偏是在這“道種”心神出現(xiàn)細微波動的同一時刻?!
無數(shù)的疑問與深沉的驚疑在那非人的意識中轟然炸開!先前所有細微的“不諧感”在此刻匯聚、放大!
王默甚至在“昏迷”中都能感覺到那目光帶來的、幾乎要將她靈魂凍結(jié)的審視與寒意!她立刻意識到自己樂極生悲,闖下了大禍,只能死死收斂所有氣息,將驚懼壓在心底,全力維持著“昏睡”的表象,連心跳都幾乎停止。
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燼墟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反復(fù)掃描著王默和那具肉身,試圖找出這異常波動的根源。
許久,那冰冷的意識之音才緩緩響起,聽不出喜怒,卻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心悸:
“看來……這‘錨’比吾所想,更為‘敏感’?!?/p>
“你說是么?”
最后三個字,如同冰錐,直接釘入王默的識海。
風暴眼的沉寂,徹底被打破。
無形的博弈,已升至新的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