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回到了家里,放下包后走到陽臺,悄悄探出頭,看了看樓下,不巧,正撞見辰在抬頭看她。
蕊有些尷尬,但還是沖辰擺了擺手。
“喂,回家吧?!?/p>
辰抬著頭,笑笑,便慢慢的消失在了蕊的視線里。
蕊伸了個懶腰,倒了杯水,便坐在書桌前,開始準備明天的教案。
工作完成后,蕊換了件洗的有些發(fā)白的粉色睡衣,她沒開客廳大燈,只留了盞落地燈。暖光透過燈罩暈在地板上,像塊被月光浸軟的錦緞。她走到客廳中央,先對著空氣輕輕屈膝,是《游園驚夢》里杜麗娟娟娘那記標準的提裙亮相,指尖剛觸到腰側,自己先笑出了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怕驚擾了窗外沉睡的梧桐。尾音帶著刻意拿捏的婉轉,在喉間打了個旋才飄出來。右手緩緩抬起,食指中指并攏,順著“開遍”二字向上劃了道圓弧,腕子一轉,仿佛真的拂過滿院春色。
唱到“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她微微蹙眉,腳步輕挪,碎步走得又快又穩(wěn)。睡衣的袖子寬大,甩起來倒有幾分水袖的模樣。她忽然想起上周看的那場昆曲演出,那位旦角的水袖翻得如云似霧,此刻自己雖沒穿戲服,胳膊一揚,倒也轉出個像模像樣的圓弧。
唱到興頭上,她索性踮起腳尖,身子斜斜探出,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遠遠指去,是《霸王別姬》里虞姬舞劍前的起勢。雖然手里沒有劍,可眼神里忽然就有了光,像是真的握著柄冰冷的青鋒。
落地燈的光暈隨著她的動作晃動,影子在墻上忽長忽短,像個配合默契的伴舞。她轉了個圈,睡衣下擺掃過地板,帶起一陣微風,把白天積攢的勞累都卷了去。
“海島冰輪初轉騰……”她換了段梅派的《貴妃醉酒》,聲音放得更柔,像浸了蜜的溫水。抬手時故意放慢了動作,模仿著那股慵懶華貴的勁兒,指尖在眼前虛虛一點,仿佛真的看見了那輪初升的圓月。
唱到“奴似嫦娥離月宮”,她忽然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聽到這個片段,是在音樂課上,老師婉轉的歌喉給小小的蕊帶來了大大的震撼。此刻在空無一人的客廳里,她連眼神里的笑意都帶著幾分對兒時的回憶。
窗外傳來晚歸汽車的引擎聲,她下意識收了聲,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等那聲音遠了,才又捂著嘴笑起來,眼底閃著孩子氣的狡黠。
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挑了挑眉,鏡中人穿著松垮的睡衣,頭發(fā)隨意挽著,可眉眼間那股子精氣神,卻比白天穿職業(yè)裝時鮮活得多。最后她又唱了句“醉扶歸”的尾腔,聲音輕得像嘆息,指尖在空氣中輕輕一點,算是謝幕。
客廳里重新安靜下來,只有落地燈的光暈在呼吸般起伏。她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指尖還殘留著比劃動作的余溫。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爬進了窗,落在她發(fā)梢,像給這場私人演出,添了段無聲的余韻。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p>
蕊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