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年春分剛過,沈徹便開始著手準(zhǔn)備去看海的事。他托人打聽了路線,又細細收拾了行囊,連蘇清歡常用的藥箱都仔細檢查了一遍,生怕遺漏了什么。
出發(fā)那天,天剛蒙蒙亮,兩人就坐上了去往海邊城鎮(zhèn)的馬車。蘇清歡靠在車窗邊,看著沿途的風(fēng)景從熟悉的江南水鄉(xiāng),慢慢變成開闊的平原,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雀躍。
“聽說海邊的漁民,早上天不亮就出海打魚,傍晚帶著滿船的魚蝦回來,集市上全是咸腥的味道?!鄙驈匾贿吔o她剝著橘子,一邊念叨著聽來的新鮮事,像個即將見到世面的孩子。
蘇清歡笑著接過橘子瓣:“等我們到了,就去看他們打魚,再買些剛上岸的海魚,讓客棧的師傅幫忙做了,嘗嘗鮮。”
馬車走了五日,終于遠遠望見了那片藍色。起初只是一條模糊的線,隨著距離拉近,那抹藍越來越深,越來越廣,直到鋪天蓋地地撞進眼里。
“是海?!碧K清歡推開車窗,咸濕的風(fēng)涌了進來,帶著不同于江南水汽的清冽。
他們在海邊的小鎮(zhèn)住了下來,客棧就在離海不遠的地方,推開窗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沈徹每天清晨都會拉著蘇清歡去海邊散步,看日出從海平面跳出來,把海水染成一片金紅;傍晚又一起坐在礁石上,等夕陽沉下去,聽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
有天,他們遇到一個織漁網(wǎng)的老婆婆,見蘇清歡對漁網(wǎng)好奇,便笑著教她怎么打結(jié)。沈徹在一旁看著,手里拿著根小樹枝,笨拙地跟著學(xué),結(jié)果打了個亂七八糟的結(jié),逗得老婆婆直樂。
“你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吧?”老婆婆問。
“嗯,從江南來?!碧K清歡點頭。
“看你們倆,就知道是過得好的。”老婆婆瞇著眼睛笑,“這海啊,看著兇,其實最懂人心。你心里裝著啥,它都能給你蕩開了?!?/p>
蘇清歡望著翻涌的海浪,忽然覺得老婆婆說得對。那些深埋心底的沉重,那些難以言說的過往,似乎真的被這片廣闊的海慢慢蕩開了,變得輕盈起來。
離開海邊的前一天,沈徹在沙灘上撿了很多貝殼,用繩子串成了一串手鏈,戴在蘇清歡的手腕上。貝殼被海水沖刷得光滑圓潤,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
“以后我們每年都來一次,好不好?”他問。
“好?!碧K清歡握緊他的手,手鏈上的貝殼硌著掌心,卻覺得無比踏實。
回到江南時,已是盛夏。醫(yī)館后院的葡萄藤爬滿了架子,結(jié)出了一串串青紫色的葡萄。武館的孩子們又長高了些,小石頭已經(jīng)能穩(wěn)穩(wěn)地打出一套沈徹教的基礎(chǔ)拳了。
他們的日子依舊平淡,卻處處透著安穩(wěn)。蘇清歡的醫(yī)館里,來看病的人越來越多,不僅因為她醫(yī)術(shù)好,更因為大家都喜歡她溫和的性子。沈徹則偶爾會去武館幫忙,更多的時候,是在醫(yī)館里陪著她,或是打理后院的菜畦。
有天晚上,兩人坐在葡萄架下乘涼,沈徹忽然說:“清歡,我們成親吧?!?/p>
蘇清歡愣住了,抬頭看他,月光落在他臉上,清晰地映出他眼里的認真。
“不用大辦,就我們倆,再加武館的孩子們,簡單吃頓飯就好?!彼滤X得麻煩,又補充道。
蘇清歡忽然笑了,眼里有淚光閃動:“好啊。”
成親那天,天氣很好。武館的孩子們來了,送了些自己畫的畫,還有攢了很久的糖塊。小石頭捧著一束從路邊采的小野花,紅著臉遞給蘇清歡:“蘇大夫,祝你和沈先生,像這花一樣,天天都開得好看?!?/p>
蘇清歡接過花,眼眶有些熱。沈徹站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掌心溫暖而有力。
沒有繁復(fù)的儀式,沒有喧鬧的賓客,只有一桌簡單的飯菜,和滿院的笑聲。爐火在廚房里跳動,葡萄藤在風(fēng)里沙沙作響,一切都剛剛好。
夜深人靜時,蘇清歡靠在沈徹懷里,聽著他的心跳,手腕上的貝殼手鏈輕輕晃動。
“沈徹,”她輕聲說,“我好像,真的擁有了全世界?!?/p>
沈徹低頭吻了吻她的發(fā)頂,聲音溫柔得像月光:“我也是。”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落在那串貝殼手鏈上,落在滿室的靜謐與溫暖里。歲月依舊溫軟,他們的故事,還在這柴米油鹽、煙火尋常里,一天一天,慢慢續(xù)寫著,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