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咬著牙關(guān)，下頜線繃得像要碎裂，試圖維持住自己最后的氣勢。

然而，就在這強撐的倔強之中，在蘇子卿的目光注視下。

一股無法抑制的酸澀感，毫無征兆地、洶涌地沖上了他的鼻尖和眼眶！

不是因為害怕，不是因為后悔，而是因為……委屈。

是那種傾盡全力、豁出一切、連最深的羞恥和驕傲都碾碎了捧到對方面前，卻只換來一句冰冷質(zhì)疑的……巨大委屈。

他付出了他能付出的所有！他認清了自己！他放下了尊嚴(yán)！他像個瘋子一樣沖了進來！結(jié)果呢？得到的只是“不自量力”和“代價”的審判？

那燃燒著火焰的眼眸深處，一層薄薄的水汽，不受控制地迅速彌漫開來，模糊了蘇子卿那張過分平靜、過分好看的臉。赤金色的火焰在水光中搖曳、掙扎，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委屈所澆滅。

他想控制，拼命地想！堂堂雷電尊者，怎么能……怎么能在這種時候掉眼淚？！那太丟臉了！太軟弱了！太…不成熟了！蘇子卿一定會更加嘲笑他的！

可越是壓抑，那股酸澀就越是洶涌。他只能死死地睜大眼睛，不讓那水汽凝結(jié)成實質(zhì)落下，但眼眶已然通紅，連帶著鼻尖也染上了一抹狼狽的緋色。那副模樣，哪里還有半分方才悍然破門、宣告掠奪的雷霆氣勢？分明就是一個受了天大委屈、強忍著不哭出來、卻又控制不住紅了眼眶的……大孩子。

蘇子卿將這一切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

他看著龐尊臉上那強撐的倔強與眼底洶涌的委屈激烈交戰(zhàn)，看著他瞬間漲紅又隱隱泛白的臉頰，看著他死死咬住的下唇和那拼命抑制卻依舊漫上水光的赤金色眼眸……看著他所有強裝的掠奪者外殼被輕易擊碎，露出里面那個傷痕累累、敏感又熾熱、帶著孤注一擲的勇氣卻又無比脆弱的靈魂內(nèi)核。

蘇子卿那冰冷審視的目光深處，幾不可察地掠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波動。

幼稚……

不成熟……

簡直像個……不知天高地厚又受不得半點委屈的小孩……

這些評價清晰地劃過他的腦海。龐尊此刻這副狼狽又可憐的樣子，確實印證了他之前的想法——這份所謂的“掠奪”，本質(zhì)是何其沖動、何其不計后果、何其…天真。

然而……

就在他心底的輕蔑即將化為唇邊更冰冷的嘲諷時，他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定定地落在了龐尊那張臉上。

那張此刻寫滿了倔強、委屈、羞恥、不甘和滾燙愛意的臉上。

橘黃的燈光柔和地勾勒著他臉的輪廓，即使狼狽，那份屬于雷電尊者的、與生俱來的桀驁與俊美依舊奪目。通紅的眼眶不僅沒有折損他的氣勢，反而在那赤金色火焰的映襯下，平添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破碎又倔強的美感。那強忍著淚水的模樣，像一頭受傷后依舊不肯低頭的猛獸，充滿了原始的、不加掩飾的生命力和……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蘇子卿那即將出口的冰冷話語，在舌尖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