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你又何必演這岀戲呢-
-2025 7 7 鹿遇you執(zhí)筆-
三日后,蕭崇謝歡意依約前往,與蕭瑟再度相見。蕭瑟依舊如往常那般神色冷然,目光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執(zhí)著,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撼動他追尋真相的決心。那份堅定,宛如深埋于寒淵中的磐石,無聲卻有力,令人無法忽視。
蕭崇“楚河,三日期限已到?!?/p>
蕭瑟“那你們明日豈不是要回去了。”
蕭瑟“扶搖郡主,你也會同他一起回去的吧?!?/p>
蕭瑟依舊神色淡然,只是多了一些冷漠疏離。
蕭崇“得到你的答案,我自然會離開,至于阿意自然是要同我一起回去的?!?/p>
謝歡意“ 我自然是要回到天啟城的?!?/p>
蕭瑟自嘲地笑了一聲,心中滿是諷刺。身為瑯琊王叔的女兒,她竟也淪落到與他們同流合污的地步。然而,他并不知曉,這四年來她的處境亦未比他好上多少。雖說她頂著扶搖郡主的名號,可那也不過是利用她讓蕭凌塵不敢輕舉妄動罷了。
蕭瑟“也罷,白王殿下,恢復(fù)皇子身份,承襲永安王爵位,這個條件確實很難讓人拒絕?!?/p>
蕭崇“你我都了解父皇的脾氣,他肯下這道口諭,已經(jīng)做了很大的讓步。”
蕭瑟“其實我只要跟你回去,從此我不會再流落江湖,我就可以回到天啟城中,回到我那處真正的雪落山莊,我可以每天都去雕樓小筑飲酒,去千金臺豪賭,去碧波湖觀景,就連我這一身內(nèi)傷也有最好的醫(yī)師幫我調(diào)理?!?/p>
蕭瑟“最好的藥材供我滋養(yǎng)?!?/p>
蕭瑟“甚至就連我最想查清楚的那件事,也有更多希望去調(diào)查?!?/p>
蕭崇“自然,還加一條,你與阿意的婚事父皇也應(yīng)允了?!?/p>
蕭崇微微偏過頭,向謝歡意遞去一個懇切至深的眼神,那目光仿佛帶著千言萬語,希望她能出面勸一勸蕭瑟。畢竟,她與蕭瑟之間的情分獨特而深厚,是旁人難以企及的。即便蕭瑟再固執(zhí),她的話,總能在他的心中占據(jù)幾分分量。然而,謝歡意卻遲遲未能開口。她對蕭瑟的了解深入骨髓,知道他性子倔強如鐵,執(zhí)拗得令人無奈。若是此時貿(mào)然提起,恐怕只會激起他的反感與抗拒。但當她的目光觸及蕭崇那張滿是窘迫與無助的臉時,心底卻不由得輕輕顫動了一下。那一瞬間,她只能在無聲的掙扎中深吸一口氣,輕輕嘆了一聲,緩緩張開了口。
雖然蕭崇依舊希望她能回頭看看自己,可看到如今蕭瑟的態(tài)度,他不得不拿出父皇給他最后的底牌,哪怕這個底牌會讓他痛不欲生,但此時也顧不了許多了。
謝歡意楚河,你……
“未等謝歡意說完口,蕭瑟便緩緩站起身,打斷了謝歡意的話,目光堅定的開了口。
蕭瑟“白王殿下與你的那位父皇,可真是好大的手筆,什么底牌都搬出來了?!?/p>
蕭瑟“扶搖郡主覺得如何?曾經(jīng)的那個說著不會做任何人的棋子,要做也要做那執(zhí)棋人的謝知意,如今也甘愿成為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了嗎?!?/p>
蕭瑟刻意保持的疏離態(tài)度,如同一堵無形的墻,悄然在兩人之間豎起。謝歡意的心口微微一顫,那抹生分像是一根細針,輕輕刺入她的內(nèi)心,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痛楚。她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可眼底卻掩不住那一絲失落與復(fù)雜的情緒。
謝歡意“蕭楚河,我還是我,只是有些時候棋子亦可擺弄棋局,你又可知我不是那執(zhí)棋人呢,你應(yīng)該知道無論你的答案是什么,我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亦不會改變自己的選擇。”
謝歡意眼神堅定地看向蕭瑟。
謝歡意“所以…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p>
蕭瑟“我蕭瑟拒絕這道口諭。”
“蕭瑟此言在蕭崇與謝歡意的意料之中,畢竟眼前之人的脾氣秉性他們自然是了解的。
蕭崇為何
蕭崇“你剛才已經(jīng)說了那么多值得回去的理由,況且父皇還給你加了一條更值得你回去的理由,為何仍舊拒絕了?!?/p>
“蕭瑟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謝歡意,那一眼極快,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在她身上頓了頓,他眼底深處,有什么東西正悄然翻涌。那是年少時藏在桃花樹下的心跳,是共執(zhí)一劍時指尖相觸的微麻,是寒夜里分飲一壺烈酒時的灼熱,那些被歲月磨得有些模糊,卻始終未散的悸動,此刻竟如春水般漫了上來,帶著些微的癢,又有些微的澀,目光落定的剎那,像是有細碎的光從眼底漫出來——那是年少時未褪的熱忱,是曾在心頭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悸動,可是有些原則與堅持終究是不能退讓的。他從一開始就注定要辜負些什么。
蕭瑟“因為我一旦跟你回去,便等同于認同了我過往所做一切皆為罪錯,既然我過往所做皆是罪錯,那相當于這世上唯一能為瑯琊王叔平反之人也認錯了?!?/p>
蕭瑟“你應(yīng)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蕭瑟這意味著瑯琊王叔一身清白,留在這世上最后的希望,也將蕩然無存?!?/p>
蕭崇望著眼前的僵局,心里已然明了,看來今日無論如何,是斷斷帶不走蕭瑟了,他指尖在袖中輕輕叩著,目光掃過周圍劍拔弩張的氣氛,忽然有了主意。與其僵持不下,不如順水推舟演場戲,這樣一來,既能遂了蕭瑟的心意,讓他留在該留的地方;二來,回頭面見父皇時,也能有個周全的說法,不至于落得個辦事不力的名聲。
蕭崇“臧冥,動手?!?/p>
應(yīng)聲的剎那,臧冥腰間佩劍已如一道冷電出鞘,劍身在廊下微光中劃出半道寒弧,帶起的勁風(fēng)掃得兩側(cè)燭火猛地一竄,他腳步未動,周身氣息卻已驟然繃緊,握劍的指節(jié)泛白,目光沉沉鎖向目標,顯然是打算依令行事,若對方不肯配合,便要以強硬手段強行帶走。
臧冥“得罪了,六殿下?!?/p>
臧冥劍鋒一遞,寒芒直刺蕭瑟心口,招式狠戾,竟無半分遲疑,蕭瑟足尖輕點地面,身形陡然向后飄出丈許,恰如一片被風(fēng)卷起的落葉。他此刻內(nèi)力盡失,全憑那號稱天下第一的“踏云步”閃避,足尖在柱子上,輾轉(zhuǎn)騰挪,身影飄忽不定,明明看著已在劍鋒籠罩之下,卻總能在毫厘之間險險避開。劍鋒擦著他的衣袂掠過,帶起的勁風(fēng)割得臉頰生疼。蕭瑟額角滲出細汗。
謝歡意“二哥,快叫臧冥住手?!?/p>
謝歡意心焦如焚。蕭瑟失了內(nèi)力,臧冥的劍鋒狠戾,她怎能不怕?曾幾何時,她劍術(shù)超群,可父親隕落后,她已四年未碰劍。父親教她一身本領(lǐng),她卻護不住他,握劍成了心頭陰影。連劍都不敢碰的人,如今又怎能提劍護他?
謝歡意“二哥?!?/p>
謝歡意抓住蕭崇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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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司空千落提槍破風(fēng)而入,一槍逼退臧冥,站在蕭瑟面前。
司空千落“再來?!?/p>
蕭瑟“你又何必演這出戲呢?!?/p>
臧冥旋身再攻,劍鋒直取司空千落面門。眼看避無可避,蕭瑟猛地撲上,硬生生受了這一劍,鮮血瞬間從胸口涌出,染紅了衣襟,司空千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蕭瑟。
司空千落“蕭瑟!”
謝歡意猛地抽出腰間束衣劍,那是父親親自為她打造的,名為碎夢,她貼身帶了四年,卻因救不了父親的無力感,從未敢觸碰。此刻為護蕭瑟,她顧不得了,握劍的手卻止不住顫抖,蕭瑟驚住了。他知她劍術(shù)曾勝自己,此刻見她連劍都握不穩(wěn),心頭驟痛。四年光陰,她究竟熬過了怎樣的掙扎?胸口的傷遠不及此刻的心疼,他攥緊袖中拳頭,指節(jié)泛白。
謝歡意“夠了!”
謝歡意“二哥,他已經(jīng)受傷了?!?/p>
蕭崇察覺謝歡意手中的銀月劍在微微顫抖,目光微沉。他再清楚不過,這柄劍被她擱置了四年,當年未能救下她父帥的無力感,早已讓握劍成了她深埋心底的恐懼。一個懼怕自己佩劍的人,算不得真正的劍客,可此刻,她竟為了蕭瑟,指尖顫抖著握住了劍,哪怕連手腕都在發(fā)顫,卻硬是沒有松開,蕭崇唇邊泛起一絲苦澀的笑。這一刻,他分明感覺到了自己的敗北。四年朝夕相伴,終究抵不過蕭瑟這猝不及防的出現(xiàn)。他默然片刻,終是揮了揮手,帶著一臉不甘的臧冥轉(zhuǎn)身離去。
蕭瑟“阿意…你。”
“謝歡意的手腕猛地一軟,銀月劍脫力墜地,“哐當”一聲撞在石磚上,震得人心頭發(fā)緊。劍身翻轉(zhuǎn)的剎那,映出她失魂落魄的臉,還有那雙仍在微微顫抖的手,方才為了握住它,指節(jié)已用力到泛白,蕭瑟站在原地,胸口的傷隱隱作痛,卻遠不及此刻心頭的滯澀。他張了張嘴,那些涌到舌尖的話忽然都堵在了喉嚨里。他不知道應(yīng)該問這四年你怎么了”,還是只是沉默地看著她?可無論哪一句,落在這柄剛剛墜地的劍前,落在她垂首時微微發(fā)顫的肩頭,都顯得那么輕飄飄的,毫無分量,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謝歡意“司空姑娘,這是上好的金創(chuàng)藥,給他用吧?!?/p>
謝歡意把藥遞給了司空千落,隨后強撐著緩緩彎腰撿起了劍,將它重新束在了腰上,這一刻,是她的自尊,她不想讓他看出來,自己如今竟是一個連劍也握不住的廢物。
司空千落“謝姑娘,多…多謝。”
謝歡意“司空姑娘,你們很配,蕭瑟,?!亍!?/p>
司空千落愣了愣,不懂謝歡意為何突然說這話??商а弁娛捝c謝歡意目光相觸時那層復(fù)雜的漣漪,有痛惜,有默契,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牽絆,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快:這兩人絕非普通故人,她早聽過瑯琊王之女謝歡意的名號,傳聞中劍術(shù)卓絕,劍光能劈開十里風(fēng)煙??裳矍叭耍讣膺B劍都握不穩(wěn),方才那劍墜地的脆響,像敲在誰的心上。千落輕輕蹙了眉,說不清是替那失傳的劍藝惋惜,還是替這雙曾握劍的手可惜。
謝歡意話音落定,轉(zhuǎn)身便走。剛邁出半步,淚珠已砸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像斷了線的玉珠,順著下頜線連串滾落。她死死攥著袖角,指節(jié)泛白——不敢回頭。身后是她拼盡勇氣也要護住的人,身前是刻入骨血的責任。天啟城的方向藏著父帥舊部的期盼,那些人等了四年,她不能做那個臨陣脫逃的人,背影挺得筆直,腳步卻在微顫,仿佛每一步都踩著淚漬,往該去的地方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