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月...汐月..."
那個聲音如同穿過層層霧靄的星光,輕柔卻堅定地呼喚著她的名字。汐月掙扎著從意識的深淵中浮起,眼皮沉重得像壓著千鈞巨石。
"醒醒,看著我。"
這次聲音更近了,帶著熟悉的溫度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汐月感到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
她終于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她思念了千百個日夜的面容——滄溟就跪在她身旁,銀發(fā)如瀑垂落,眼中盛滿了整個星河的光輝。他的輪廓比記憶中更加清晰,眉宇間的堅毅與溫柔交織成一種令人心安的矛盾感。最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身體并非完全實體,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半透明的質(zhì)感,邊緣散發(fā)著柔和的銀藍色光暈,如同由星光凝聚而成的幻影。
"滄...溟..."汐月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她想抬手觸碰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重若千鈞,只能微微動了下手指。
"別動。"滄溟立刻握住她的手,指尖的溫度真實得不像幻覺,"你的神識受了沖擊,需要休息。"
汐月這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月華池邊的玉臺上,身上蓋著那件銀白長袍。寒玥站在不遠處,手中握著那枚月華棱鏡,臉色凝重地觀察著這邊的情況。
"甘僑桑...她..."汐月艱難地組織著語言,記憶如潮水般涌回。那可怕的入侵,撕裂般的疼痛,還有滄溟最后時刻的干預(yù)...
"已經(jīng)被我驅(qū)逐了。"滄溟的聲音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她潛伏在你傷口中的神識碎片,本想借月華之力為跳板侵入星痕,但低估了我們之間的聯(lián)系。"
他說"我們"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汐月的掌心,那種自然而然的親昵讓汐月心頭一熱。
"你的狀態(tài)..."她擔(dān)憂地看著他半透明的身體,"不是完全實體?"
滄溟苦笑了一下,"我的真靈剛剛穩(wěn)定,還需要時間重塑神體。"他指了指汐月胸前的星痕,"暫時只能以這種形態(tài)存在,而且活動范圍受限——不能離星痕太遠。"
汐月這才注意到,滄溟的"身體"確實有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光帶與她的星痕相連,如同嬰兒的臍帶。這個認知讓她臉頰微微發(fā)熱。
寒玥適時地清了清嗓子,走過來遞給汐月一杯散發(fā)著清香的液體,"月華露,能加速神識恢復(fù)。"
汐月感激地接過,小口啜飲。清涼的液體滑入喉嚨,立刻帶來一陣舒爽的清醒感。她注意到寒玥的目光在滄溟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你記得多少?"寒玥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枩驿椤?/p>
滄溟的表情變得嚴肅,"大部分。包括記憶碎片中...'晨星'的那部分。"他說出這個名字時,語氣有些異樣,仿佛在談?wù)撘粋€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
"那么你知道甘僑桑是誰了。"寒玥緊盯著他。
"曾經(jīng)的'星輝',與我——與'晨星'同級別的星辰守護者。"滄溟的聲音低沉,"也是導(dǎo)致上一代星辰之神隕落的元兇。"
汐月敏銳地注意到他說"我"時的停頓。顯然,滄溟還在適應(yīng)自己作為"晨星"繼承者的身份。
"她為什么背叛?"汐月輕聲問道。
滄溟沉默了片刻,眼中星光流轉(zhuǎn),"根據(jù)'晨星'的記憶碎片...她癡迷于永恒。認為只有混沌的虛無才是終極的秩序,星辰終將熄滅,唯有混沌永存。"他苦笑一聲,"諷刺的是,為了追求所謂的永恒,她甘愿成為混沌的奴仆。"
寒玥冷哼一聲,"瘋子。"
"不僅如此。"滄溟的目光變得深邃,"她憎恨生命,尤其是像花朵這樣短暫卻燦爛的存在。認為生命的多變與脆弱是對'秩序'的褻瀆..."他看向汐月,眼中帶著歉意,"這就是為什么她特別針對你,汐月。作為花神,你代表著她最厭惡的一切。"
汐月心頭一震,突然明白了甘僑桑眼中那份扭曲的恨意從何而來。
"現(xiàn)在怎么辦?"她努力坐起身,滄溟立刻伸手扶住她的后背,"生命之海瀕臨枯竭,三界生機在不斷流失..."
"我們需要分頭行動。"滄溟的語氣變得堅定,領(lǐng)袖氣質(zhì)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寒玥,你能聯(lián)系上月神殿殘存的力量嗎?"
寒玥思索片刻,"可以試試。月神一族有隱秘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即使大部分淪陷,也一定還有反抗者。"
"好。你去集結(jié)他們,同時盡可能收集關(guān)于混沌動向的情報。"滄溟轉(zhuǎn)向汐月,"而你,我們需要回到生命之海。"
"生命之海?"汐月驚訝道,"但那里幾乎干涸了..."
"正因如此才必須去。"滄溟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我在星痕中感應(yīng)到,初代花神的力量并未完全消散。如果能喚醒那份力量,或許能暫時穩(wěn)定三界生機,為我們爭取時間。"
寒玥皺眉,"甘僑桑一定預(yù)料到這點,她會在那里設(shè)下埋伏。"
"所以我們才需要出其不意。"滄溟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汐月熟悉的、屬于"她"的滄溟的狡黠,"月影幽谷有直接通往生命之海的密道,對嗎?"
寒玥略顯驚訝,"你怎么知道?"
"'晨星'的記憶。"滄溟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他與初代月神關(guān)系匪淺,知道很多秘密。"
寒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有。但那條密道已經(jīng)數(shù)千年無人使用,狀況未知。"
"總比正面突破強。"滄溟堅定地說。
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各自思考著計劃的可行性。汐月注意到滄溟的半透明身體偶爾會閃爍一下,像是信號不穩(wěn)定的全息影像。
"你的力量能支撐多久?"她忍不住問道。
滄溟低頭看了看自己星光構(gòu)成的手,"不確定。完全依賴星痕供給,而星痕又與你相連..."他猶豫了一下,"理論上,只要我們保持足夠近的距離,應(yīng)該沒問題。"
這個回答讓汐月心頭涌起一股莫名的保護欲。滄溟,曾經(jīng)強大到令眾神敬畏的星辰之神,如今卻如此...脆弱。她下意識地撫上胸前的星痕,暗自發(fā)誓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他。
寒玥看了看兩人,突然轉(zhuǎn)身走向?qū)m殿,"我需要準備一些東西。你們...也準備一下吧。一小時后在密道入口集合。"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白玉廊柱后,留下汐月和滄溟獨處。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汐月偷瞄了一眼滄溟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她,兩人目光相觸的瞬間又同時移開。千年的隔閡與誤解,生死之間的守護與犧牲,還有現(xiàn)在這種奇妙的依存關(guān)系...太多復(fù)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讓人不知從何說起。
"汐月。"最終還是滄溟先開口,聲音輕柔得如同夜風(fēng)拂過花瓣,"謝謝你...沒有放棄我。"
這句簡單的感謝包含了太多——為她在審判時的沉默,為她千年的孤獨守望,為她冒險進入星河源頭,為她以身為盾擋下甘僑桑的攻擊...為她成為他歸來的錨點。
汐月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她想起記憶碎片中那個孤獨擺弄星辰的孩子,想起審判臺上他無聲的守護,想起他為她流下的那滴星辰淚...千言萬語哽在喉嚨,最終只化作一句:
"我永遠不會放棄你。"
滄溟的眼中似有星辰隕落,璀璨而哀傷。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擁抱她,卻在半途停住了——不知是因為自己半透明的狀態(tài),還是因為那份小心翼翼的克制。
汐月沒有猶豫。她主動前傾,輕輕靠在他星光構(gòu)成的肩膀上。令人驚訝的是,那看似虛幻的身體卻有著真實的觸感,溫暖而堅實,帶著熟悉的星辰氣息。
"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輕聲說。
滄溟的手臂終于環(huán)住她,小心翼翼卻堅定,"一起。"
一小時后,三人集結(jié)在浮島最底層的一個隱秘洞穴前。寒玥換了一身利落的銀白色勁裝,腰間別著那把斷弓和幾枚新月飛鏢。汐月也換上了便于行動的裝束,唯一不變的是胸前那枚搏動著的星痕——滄溟的"身體"此刻已經(jīng)暫時回歸其中,以節(jié)省力量。
"密道就在里面。"寒玥舉起一枚發(fā)光的水晶,照亮了幽暗的洞穴,"跟緊我,不要觸碰任何發(fā)藍光的東西——那是月華陷阱,對非月神血脈致命。"
洞穴內(nèi)部比想象中寬敞,但異常潮濕陰冷。墻壁上布滿了發(fā)光的苔蘚,提供了微弱的光源。隨著深入,地面開始出現(xiàn)細小的水流,最終匯成一條淺淺的地下河。
"我們得順流而下。"寒玥指向河道,"它會帶我們到生命之海的地下入口。"
三人登上提前準備好的小舟,由寒玥的月華之力驅(qū)動,無聲地滑入暗河。洞穴逐漸變得狹窄,頂部垂下的鐘乳石幾乎擦著頭頂掠過。汐月能感覺到胸前的星痕微微發(fā)熱,滄溟正在通過這種方式安撫她的緊張。
"快到了。"寒玥突然低聲警告,"前面是'月影帷幕',穿過時會有些不適。"
小舟駛?cè)胍黄娈惖乃颉@里的河水變成了銀白色,如同液態(tài)的月光。當(dāng)船身接觸那些"水"的瞬間,汐月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穿透全身,仿佛連靈魂都被凍結(jié)。胸前的星痕立刻爆發(fā)出溫暖的光芒,抵消了部分不適。
這個過程持續(xù)了約莫一分鐘,當(dāng)小舟終于駛出銀白水域時,眼前的景象讓汐月倒吸一口冷氣——
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空洞,空洞中央正是生命之海!但與上次見到時相比,這片海萎縮了大半,原本金綠色的海水變得渾濁暗淡,海面上漂浮著無數(shù)死氣沉沉的泡沫。最令人心驚的是,海中那些曾經(jīng)生機勃勃的根須網(wǎng)絡(luò),現(xiàn)在大多枯槁斷裂,如同垂死巨人的血管。
"比想象的還要糟..."滄溟的聲音直接從星痕中傳來,帶著凝重的回響。
寒玥將小舟??吭谝粔K突出的巖石旁,"我們得小心。甘僑桑雖然不一定會料到我們走密道,但肯定在生命之海布下了監(jiān)視。"
汐月點點頭,輕手輕腳地踏上巖石。就在這時,她胸前的星痕突然劇烈跳動起來!
"滄溟?怎么了?"
"不對勁..."滄溟的聲音帶著警覺,"生命之海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呼喚我..."
話音剛落,原本平靜的海面突然翻涌起來!一個巨大的漩渦在中央形成,海水被強行分開,露出深處的景象——
一根粗大的、半透明的金色根須從海底升起,根須內(nèi)部流淌著濃郁的生命能量。而在根須中心,竟然懸浮著一枚小巧的、星辰形狀的水晶!
"'晨星'的印記!"滄溟驚呼,"初代花神將它藏在了生命之海的核心!"
就在他們震驚之際,異變突生!
整個洞穴突然劇烈震動,頂部的鐘乳石紛紛斷裂墜落!與此同時,四面的巖壁上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灰暗的符文,迅速蔓延開來!
"陷阱!"寒玥厲聲警告,"甘僑桑果然——"
她的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打斷!洞穴的一側(cè)巖壁轟然崩塌,露出后面黑壓壓的混沌軍團!而在軍團最前方,懸浮著那道深灰色的熟悉身影。
"我早就說過..."甘僑桑的聲音如同萬載寒冰,"你們終將成為混沌的祭品。"
她緩緩摘下兜帽,第一次完全展露真容——那張臉美得驚心動魄,卻冰冷得不似活物。蒼白的皮膚上布滿了詭異的暗紋,雙眸是純粹的虛無,黑發(fā)如瀑垂落,發(fā)梢卻詭異地化作絲絲灰霧消散在空氣中。
最令人心驚的是她額頭上那枚與滄溟極為相似的星辰印記——只是那印記已經(jīng)被扭曲成了混沌的符號。
"星輝..."滄溟的聲音從星痕中傳出,帶著復(fù)雜的情緒。
甘僑桑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微笑,"好久不見...晨星的影子。"她的目光落在汐月胸前的星痕上,"你以為借用一個凡神的身軀做掩護,就能逃過我的眼睛?"
汐月下意識地護住星痕,寒玥已經(jīng)抽出了新月飛鏢,三人背靠背形成防御陣型。
"把'晨星印記'交出來。"甘僑桑伸出手,掌心向上,"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些。"
"休想!"汐月厲聲回應(yīng),同時暗中調(diào)動體內(nèi)的星燼之力。她能感覺到滄溟也在星痕中積蓄力量,準備殊死一搏。
甘僑桑嘆了口氣,仿佛在惋惜他們的愚蠢,"那就...湮滅吧。"
她輕輕一揮手,身后的混沌軍團如同黑色的潮水,咆哮著向他們涌來!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