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雙生劫(霍雨浩視角)
情緒神殿的寒玉壁在王座神威的強(qiáng)行鎮(zhèn)壓下,那些奔涌的七情流光如同被凍結(jié)的熔巖,凝固成一片死寂的彩色冰河。
唯有赤紅與灰白交織的那片區(qū)域,在無形的神格巨網(wǎng)下,如同被壓在冰川下的火山,細(xì)微卻頑強(qiáng)地搏動著,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霍雨浩撕裂的神魂,帶來更深沉的鈍痛。
就在這時——
識海深處,那根與天夢冰蠶、冰帝本源相連的精神紐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驟然蕩開劇烈的漣漪!一股強(qiáng)烈到無法忽視的、截然相反的熾熱情緒洪流,蠻橫地沖破了神殿的絕對死寂,狠狠撞進(jìn)霍雨浩瀕臨崩潰的意識!
【神界·流光街·冰火雙生】
神界流光街的盡頭,七彩的虹霞如同液態(tài)的寶石在腳下流淌。天夢冰蠶化作的白袍青年正興奮地舉著一個巨大的、由“情緒云朵”捏成的彩虹棉花糖,糖絲在神光下折射出夢幻的七彩光暈,幾乎要糊住他俊秀的臉龐。
“冰冰!快看!這個‘歡欣云朵糖’能嘗出初戀的味道!”天夢獻(xiàn)寶似的將棉花糖遞到身側(cè)。
冰帝化身的紅裙少女正冷著臉,指尖捻著一枚由極北寒髓雕琢的冰玫瑰簪子,簪尖流轉(zhuǎn)著凍結(jié)星光的寒芒。她嫌棄地瞥了一眼那團(tuán)過分甜膩的彩色云朵,指尖寒氣微吐,將天夢湊過來的棉花糖凍掉了一角。
“幼稚?!北奂t唇微啟,吐出兩個字,指尖卻精準(zhǔn)地將那枚冰玫瑰簪插入天夢微卷的銀發(fā)鬢角,寒光映得他眉眼更加清俊。她看似不耐,眼底深處卻有一絲極淡的、被流光街暖色暈染開的柔和。
“哪里幼稚了!”天夢舔著被凍脆的糖絲,含糊不清地反駁,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冰帝,“這可是神界最新流行的‘情緒糖果鋪’!老板說吃一口能想起最開心的事!我剛才就想起……”
他聲音突然頓住,臉上燦爛的笑容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冰錐刺中!他手中的彩虹棉花糖“啪嗒”一聲掉在流光溢彩的街面上,瞬間融化成一片粘稠的彩色水漬。
“雨浩……”天夢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白袍下的身體微微顫抖,他猛地捂住心口,仿佛那里正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撕扯!
那雙總是盛滿陽光和好奇的清澈眼眸里,此刻清晰地倒映出遠(yuǎn)在情緒神殿深處,那個被神座冰封、神魂正被自身權(quán)柄反復(fù)凌遲的身影!那深入骨髓的劇痛、絕望、自我厭棄……如同最狂暴的寒潮,順著精神鏈接洶涌灌入!
“他…他在撕裂自己!”天夢的聲音帶著哭腔,猛地抓住冰帝的手臂,指尖冰涼,“冰冰!你感覺到了嗎?那神殿里的死寂!那被強(qiáng)行壓下去的血色和灰白!他在用神格碾碎屬于‘霍雨浩’的心!這樣下去他會徹底崩潰的!我們得回去!必須回去幫他!”
冰帝任由他抓著,紅裙在神界微風(fēng)中拂動,如同燃燒的冰焰。她絕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冰藍(lán)色的瞳孔深處,倒映著天夢驚惶的臉,也仿佛穿透了無盡空間,看到了情緒神殿王座上那個嘴角淌著金血、低笑自嘲的身影。她緩緩抬起另一只手,冰冷的指尖拂開天夢額前汗?jié)竦你y發(fā),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平靜。
“幫他?”冰帝的聲音如同極北冰原最深處刮過的風(fēng),冷冽得不帶一絲波瀾,“怎么幫?用你吃糖吃出來的‘歡欣’去暖他那座自囚的冰獄?還是用我的冰魄去凍結(jié)他正在親手剜割的傷口?”
天夢急切地?fù)u頭:“我們可以告訴他!告訴他放下不是湮滅!告訴他那些過去……”
“告訴他什么?”冰帝打斷他,冰藍(lán)色的瞳孔驟然銳利如針,刺得天夢心頭發(fā)寒,“告訴他,他曾經(jīng)捧在手心、視若珍寶的‘珍珠’,如今正心安理得地坐在另一個男人用她前夫家族的血骨壘砌的鳳座上?”
“告訴他,他血脈相連的弟弟,正用他當(dāng)年教導(dǎo)的魂導(dǎo)技藝,為那個女人打造新的弒神王冠?還是告訴他——”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尖銳,“他這所謂的‘情緒之神’,連自己心頭這點(diǎn)陳年舊傷都剜不干凈,像個懦夫一樣躲在神殿里自殘?!”
“冰冰!”天夢被她的尖銳刺得臉色更白,聲音帶著哀求,“那不是懦夫!那是…那是他放不下的情!他重情!這有什么錯?!”
“重情?”冰帝冷笑一聲,指尖猛地用力,幾乎要掐進(jìn)天夢的手臂,“重情到連神格都要被這點(diǎn)凡塵孽火燒穿?!重情到連自己的命、自己的道都要賠進(jìn)去?!”
她猛地甩開天夢的手,紅裙旋身,指向情緒神殿的方向,那動作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你看看他!看看那座神殿!那不是統(tǒng)御萬情的圣所!那是他為自己打造的冰棺!他在用神權(quán)給自己執(zhí)行凌遲!”
她深吸一口氣,冰藍(lán)色的瞳孔里燃燒著怒其不爭的火焰:“強(qiáng)者自救!天夢!他若連自己心頭這點(diǎn)業(yè)火都熬不過去,壓不住,放不下,那他就不配坐在那情緒神座之上!終有一日,他會被他親手壓制的那些‘霍雨浩’的殘魂反噬,被那看似凝固、實(shí)則暗流洶涌的七情熔爐燒得神魂俱滅!”
冰帝的聲音如同審判的冰錘,砸在流光街絢爛的暖色背景上,也砸在天夢顫抖的心頭。他呆呆地看著冰帝,看著她眼中那份近乎冷酷的清醒和決絕,再看看自己腳下那灘融化的、曾經(jīng)象征“歡欣”的彩色糖漬,只覺得一股更深的寒意從腳底竄起。
“可是…可是……”天夢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么。
“沒有可是!”冰帝斬釘截鐵,她忽然伸手,冰涼的指尖強(qiáng)硬地扳過天夢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記住,天夢。我們已非他的魂環(huán)。我們的路,在神界這無邊光景里?!?/p>
她的目光掃過流光街盡頭懸浮的星海神殿,掃過那些嬉笑的神民,最終落回天夢寫滿擔(dān)憂的臉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走。去‘霜華閣’,那里新到了一批極北星髓,給你打副新眼鏡。”
她不再看情緒神殿的方向,仿佛那里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坐標(biāo)。紅裙搖曳,她拉著還有些失魂落魄的天夢,決然地匯入神界熙攘的暖色流光之中。那枚插在天夢鬢角的冰玫瑰簪,在神光下流轉(zhuǎn)著冰冷而璀璨的光華,像是對遠(yuǎn)方那座冰封神殿最無情的告別。
情緒神殿內(nèi)。
當(dāng)冰帝那最后一句“強(qiáng)者自救”如同淬毒的冰錐,隔著無盡空間狠狠刺入霍雨浩的識海時,王座上的他猛地一顫!強(qiáng)行凝固的七情冰河表面,“咔嚓”一聲炸開一道貫穿整個神殿穹頂?shù)目植懒押郏?/p>
“噗——!”
壓抑在喉間的那口滾燙的金色神血再也無法抑制,狂噴而出!熾熱的金血如同熔化的太陽核心,潑灑在下方永恒的黑暗深淵之上,發(fā)出“嗤嗤”的劇烈灼燒聲,蒸騰起大片扭曲的金色霧氣!
霍雨浩單手死死撐住冰晶王座的扶手,指骨因過度用力而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神魂深處那被強(qiáng)行撕裂的傷口,帶來滅頂般的劇痛。他抬起頭,透過被金色血霧模糊的視線,看向神殿穹頂那道猙獰的裂痕。
裂痕深處,不再是凝固的死寂。被冰帝話語刺破的封印之下,那被強(qiáng)行壓制的赤紅與灰白如同終于找到宣泄口的巖漿,正瘋狂地奔涌、咆哮!
它們不再是單純的憤怒與絕望,而是混雜著對朱露深入骨髓的眷戀、對戴洛黎背叛血脈的滔天恨意、對自身軟弱無能的極致厭棄、以及對這冰冷神座無邊無際的憎惡!
冰帝的冷酷話語如同最鋒利的解剖刀,將他試圖掩蓋的、血淋淋的真相徹底剖開,暴露在這座由“情”鑄就的神殿之中。
強(qiáng)者自救?
不配為神?
冰棺?凌遲?
“呵…呵呵呵……”霍雨浩染血的唇角再次勾起,那笑容扭曲而瘋狂,比之前更加絕望。他緩緩抬起沾滿金色神血的手,看著那神圣而污穢的液體從指縫間滴落。
“自救……”他低語,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如何自救?剜掉這顆心嗎?”他染血的手猛地按向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仿佛要將那顆被無數(shù)情緒絲線纏繞、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掏出來!
神殿穹頂?shù)牧押墼诏偪衤?,凝固的七情冰河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崩裂聲!赤紅、灰白、以及無數(shù)被壓抑的其他色彩,如同掙脫囚籠的兇獸,從裂痕中咆哮而出!整個情緒神殿,這座由他權(quán)柄構(gòu)筑的圣所,此刻在他失控的情緒風(fēng)暴中,劇烈震顫,搖搖欲墜!
金色的神血不斷從他嘴角溢出,滴落在黑暗深淵,灼燒出一個個刺目的光斑。他坐在瀕臨崩潰的神座之上,如同坐在一座即將噴發(fā)的情緒火山口。
自救?或許,他早已在親手為自己挖掘墳?zāi)沟穆飞?,走得太遠(yuǎn)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