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裂縫邊緣,腳下是虛浮的光斑,像踩在破碎的星辰上??諝饫镉泄山饘黉P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的甜膩,像是糖漿里摻了血。琳川站在我身后兩步遠的地方,呼吸聲很輕,但我知道他一直在盯著我的后頸——小時候他總這樣,看著我做決定。
“你確定?”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我沒有回頭。裂縫深處有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在流轉(zhuǎn),像被揉碎的銀河,又像千萬個平行世界的碎片在彼此撕扯。我握緊了手中的玉墜,它貼著掌心發(fā)燙,仿佛要融進皮膚里。
“不確定?!蔽艺f,“但總得有人試試?!?/p>
裂縫突然劇烈震顫起來,一道暗紫色的光從深處劈開,像是有人撕開了天幕。我踉蹌著向前邁了半步,琳川立刻伸手拽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我扯回地面。
“等等!”
我沒掙脫,只是望著那道光裂開的縫隙。在光的盡頭,我看到了他。
兩個夏厲光。
一個站在畢業(yè)典禮的操場上,穿著白襯衫,手里握著一支玫瑰;另一個站在深夜的天臺,風(fēng)掀起他的衣角,他手里什么都沒有,卻像是握住了整個世界的重量。
他們同時朝我看過來。
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像一面鼓,敲在時光的褶皺上。
“你得幫我?!蔽覍α沾ㄕf。
他沉默了幾秒,終于松開手。我向前邁步,腳下的光斑開始崩塌,像是踩在冰面上,每一步都可能墜入深淵。玉墜的溫度越來越高,燙得掌心發(fā)紅。
“夏厲光!”我喊了一聲。
兩個他同時皺眉。
“別過來?!闭驹诋厴I(yè)典禮上的那個說,“你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必須來?!蔽乙ё⊙?,繼續(xù)向前,“你們都是他,對不對?”
深夜天臺上的那個冷笑了一聲:“你瘋了?!?/p>
“我沒有。”我舉起玉墜,它在裂縫的光里泛起奇異的波紋,“你們都知道,時空在崩塌,只有我,能把它重新縫合?!?/p>
“靠你?”畢業(yè)典禮上的夏厲光嗤笑,“你連自己都救不了。”
“可我愿意試?!?/p>
裂縫開始扭曲,像被什么東西從內(nèi)部撕扯。我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正要把我扯進更深處。我閉上眼,任由身體向前傾倒。
琳川沒有拉我。
他太了解我了,知道我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回頭。
我落在兩個夏厲光之間,他們一左一右,隔著一道透明的屏障。我伸手去觸碰,卻被那層屏障彈開,指尖發(fā)麻。
“別碰?!鄙钜固炫_的那個低聲警告,“你會被撕成三份?!?/p>
“那你們呢?”我盯著他,“你們不也是被撕裂的嗎?”
他沉默了。
我趁機繼續(xù)說:“你們是同一個人,只是被時空分開。我不在乎你們誰好誰壞,誰對誰錯。我只知道,你們都是我認識的那個夏厲光?!?/p>
“你根本不懂?!碑厴I(yè)典禮上的那個聲音低沉,“我被安排在這里,是為了阻止你。”
“可你沒動手?!?/p>
“因為我……”他頓了一下,眼神閃爍,“我下不去手。”
“所以你們其實都明白,這一切不該繼續(xù)下去?!蔽疑钗豢跉猓白屛冶銈円幌?,好嗎?”
他們沒有說話。
我邁出一步,玉墜的光芒驟然大盛,像是回應(yīng)我的請求。屏障裂開一道縫隙,我鉆了進去,先抱住畢業(yè)典禮上的那個。
他僵硬了一瞬,卻沒有推開我。
“對不起?!蔽业吐曊f,“我曾經(jīng)以為你只是個笑話。”
他喉嚨動了動。
我松開他,轉(zhuǎn)身抱住另一個夏厲光。他比想象中更冷,像站在風(fēng)雪里太久的人,連體溫都凍結(jié)了。
“你總是這樣?!蔽屹N著他胸口,“把自己藏得太深,以為沒人會來找你?!?/p>
他終于動了,輕輕抱住我。
玉墜的溫度驟然升高,幾乎要灼傷我的手心。
“我得走了。”我松開他們,后退一步。
“你要做什么?”兩個夏厲光異口同聲。
“把你們合在一起?!蔽遗e起玉墜,看向裂縫深處,“也把這個世界合在一起?!?/p>
“別!”畢業(yè)典禮上的那個沖過來拉我,“你會死的!”
“也許。”我笑了,“但至少,你們能活?!?/p>
琳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晚晚……”
我回頭看了一眼,他站在裂縫邊緣,眼里有光,像是小時候他為我解出那道數(shù)學(xué)題時的眼神。
我舉起玉墜,向裂縫核心擲去。
玉墜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光,像流星墜入深淵。
裂縫劇烈震顫起來,整個空間都在扭曲、坍縮。兩個夏厲光同時向我撲來,想要拉住我,但他們的身影已經(jīng)開始模糊。
“你做出了選擇?!币粋€聲音在耳邊響起,溫柔而遙遠,像是母親在夢里輕喚我的名字。
我閉上眼,任由自己被卷入光芒之中。
最后一刻,我聽見琳川喊我的聲音。
還有夏厲光的。
兩個聲音,終于重合在一起。
裂縫的光芒越來越亮,照亮了所有黑暗的角落。
我感覺自己在墜落,但不再害怕。
因為我知道,這一次,我會找到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