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林殊抱怨了一句又一句，但事情最后還是狠狠給她辦妥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啊不是，動員——

反正那群金陵的少爺小姐一個個熱血沸騰，掏地契的掏地契，找先生的找先生，一群十歲左右的孩子，愣是把慈濟院給辦了起來。

知道內(nèi)情的人只覺得這是孩子們一時的熱情，不以為意。

而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只以為這是什么善堂，開業(yè)那天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湊過去，最后搖頭晃腦地離開。

慈濟院——

也就名頭好聽，其實不過是富貴人家又一騙人的把戲罷了。

祁王來看望晉陽長長公主時，順道把慈濟院門可羅雀的事情給阿昭說了。

旁人都以為這是林殊帶頭搞出來的，但實際上他們這些親近的都清楚真正的始作俑者是眼前這個小不點。

林殊？

一個幫忙跑腿的大冤種而已。

“擔(dān)心？我不擔(dān)心啊?！?/p>

阿昭一邊吃著祁王親手剝的愛心蜜橘，一邊擺弄著林燮新送她的玩具。

“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誰會想賣兒鬻女，所以慈濟院面對的是那些真正貧苦的百姓，其余心懷鬼胎之人自然而然會被門檻而篩選在外?！?/p>

過了年祁王便十七可以出宮建府成親了。

婚約已經(jīng)定下，吉日就定在開春后的三月，而這也意味著眼前這個芝蘭玉樹的大表哥將會在不久的將來邁入朝堂參政。

并不知道阿昭在想什么的蕭景禹順著她的話繼續(xù)往下道。

“你昭告出去的‘價格’很是豐厚，若是簽了死契，那賣家不僅可以得銀錢，還有一定的炭火、米油以及鹽巴，就不怕有些人家為了這些物資把孩子賣進來嗎？”

眼前的青年眉眼像極了他的母親。

眉眼俊逸，氣質(zhì)貴氣，雖眼角帶笑卻另有氣度使其不怒自威，叫人一眼看過去便知道是天家養(yǎng)出來的孩子。

祁王很好，但好人只會被朝堂斗爭給吞噬得渣都不剩。

阿昭垂眸，神色間染了一層冷淡，“若是家里貧困，賣了只會讓更多人活下來，可若是日子并不難過還要賣兒，那被賣的孩子也算是脫離苦海?！?/p>

她花大價錢買的不僅僅是一份身契，更是一種關(guān)系的斷絕。

慈濟院是以善堂為名的學(xué)堂，這個內(nèi)情只有幾個人才知道，所以以防某些沒有良心的家長在得知孩子被賣以后過得更好徒生事端，倒不如早早便斬斷一切。

關(guān)系斷絕這一點她在契約上也是寫得清清楚楚的。

祁王含笑點頭。

“母妃與我都生怕你會吃虧，所以特意叮囑我出宮后替你周全，但現(xiàn)在看來是我們太多心了?！?/p>

林昭并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孩子。

她學(xué)東西并不快，但是在人情世故方面卻比誰都看得到透。

想來是因為病痛折磨，使其令她比其余孩子都早早多了一份灑脫與通透。

終于能放心的祁王乘車離開。

作為陛下的長子，他的大婚自是隆重?zé)o比，許多事情都等著他回去拿主意。

當寒風(fēng)將最后一片枯葉卷走時，金陵開始下起了這個冬日的第一場雪。

外面的世界銀裝素裹，但阿昭卻不得觀看。

她像條冬眠的蛇一樣，窩在被窩里，日日炭火不離手、姜湯不離口。

林殊剛開始還是家中別院兩頭來回跑，直到有一天阿昭睡醒沒看見他時，才知道大雪封路，馬車全都行駛不了。

“糟了?！?/p>

目光穿不透窗紙，但風(fēng)聲卻順著縫隙呼嘯出鬼吼般的凄厲。

這個冬天怕是不好過了。

……

雪災(zāi)。

雪停那日霞光萬里，但壓塌的房屋下面卻埋藏著無數(shù)百姓的尸骨。

開在金陵地勢最好、人流最多的慈濟院原來門可羅雀，可唯獨那天人滿為患。

大家都是為了那一點炭、那一點米、那一點活下去的希望做著最后的掙扎。

皇宮里陛下發(fā)了好大一通火。

金陵都死了這么多人了，卻還是有這么商人在哄抬物價，禮義廉恥都被吃了嗎？

于是原本應(yīng)該年后才入朝堂的祁王臨危受命，帶著陛下分派的人手，開始處理災(zāi)后的救助事宜。

該賑災(zāi)的賑災(zāi)，該布施的布施，該通路的通路。

一條條命令生澀卻有條不紊地布置下去，盡管年幼，但祁王已經(jīng)開始逐漸展露出屬于他的風(fēng)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