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鋒利的鏡片,劃過最近那面鏡子。玻璃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哀嚎,像是有人被掐住了脖子。所有鏡像同時(shí)扭曲變形,最大的那面鏡子里,棺材里的兩具尸體突然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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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鏡中金水痕跡繼續(xù)延伸,在地面畫出新的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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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zhuǎn)身就往通道口沖。醫(yī)生扭曲的手臂像條濕滑的蛇,從背后纏了過來。腥臭的黏液滴在我后頸,燙得我皮膚發(fā)疼。但那些金水痕跡突然亮起微光,一股力量把我往前拽了半步——正好躲開那根要掐住我喉嚨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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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刀擦著耳垂劃過,帶起一縷頭發(fā)。我踉蹌著繼續(xù)往前沖,身后傳來黏膩的拖行聲。那些鏡子還在炸裂,碎片四濺,有的擦過我臉頰,留下細(xì)小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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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了..."醫(yī)生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你爸也是這時(shí)候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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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rèn)準(zhǔn)了鏡中金水指引的方向。左側(cè)墻壁上掛著幅泛黃的照片,照片里穿病號服的少年正在笑,和我在爺爺靈堂看見的一模一樣。那是父親年輕時(sh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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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能躲過?"照片突然開口說話,聲音跟醫(yī)生重疊在一起,"該輪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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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痕跡突然拐了個(gè)彎。我來不及收腳,整個(gè)人撞在通道壁上。油紙貼著臉頰,濕漉漉的觸感讓我胃里一陣翻騰。后頸的紅斑灼燒般疼痛,鎖骨上的血色圖案也跟著發(fā)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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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左三步。"鏡中金水痕跡閃爍著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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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數(shù)著步伐往后退,左腳落地三次,右腳兩次。通道盡頭的白大褂醫(yī)生突然停下腳步,手里解剖刀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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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信..."父親臨終前的話又響在耳邊。我低頭看著地上解剖刀,刀刃上沾著的血跡正在融化,變成黑色液體滲進(jìn)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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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劍徹底碎了。粉末狀的木屑還在我掌心殘留,混著汗水變成褐色的泥。后頸的紅斑突然刺痛,像有根燒紅的鐵針往骨頭里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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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痕跡繼續(xù)往前延伸,拐過第三個(gè)彎。我看見通道盡頭透出一絲光亮,那是出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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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能跑掉?"最大鏡子里的病號服"我"往前邁了一步,鏡面泛起漣漪,"你爺爺當(dāng)年從棺材里爬出來都比你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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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快腳步往前沖,身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女人的哼唱又響起來了,這次是母親哄睡時(shí)常唱的童謠:"十八歲生日要來到,鏡子里的哥哥來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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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盡頭的光亮突然熄滅了。不是黑暗,而是像被潑了濃硫酸般泛起白霧。女人的哼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復(fù)的撞擊聲——無數(shù)鏡面正在開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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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那面鏡子中央裂開十字紋路。棺材里的兩個(gè)身影同時(shí)抬起手臂,我的病號服袖口立刻沾滿黑色霧氣。但更可怕的是——左側(cè)鏡像里,母親抱著的尸體突然睜開眼睛,嘴角咧開和護(hù)士站女人同樣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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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右!"鏡中金水痕跡驟然改道。我?guī)缀跏潜灸艿剞D(zhuǎn)身,后背擦過解剖刀劃出的弧光。刀鋒割破的不只是空氣,左耳垂傳來溫?zé)?,有什么黏稠的液體順著脖頸流進(jìn)衣領(lǐ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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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開始震動。不是鏡廳在晃動,是所有鏡子都在共振。最大的鏡面轟然炸裂時(shí),我看見自己映在碎片里的臉——每個(gè)倒影都不同:嬰兒、少年、戴呼吸機(jī)的病人、穿西裝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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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我摸著胸口喘息,終于明白父親遺言真正的含義。當(dāng)最大那塊鏡片滾到腳邊時(shí),我毫不猶豫抓起鋒利的邊緣,朝著最近的鏡像狠狠劃去。所有鏡子同時(shí)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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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扭曲的手臂穿透霧氣,指尖勾住我病號服的領(lǐng)口。就在這時(shí),后頸的紅斑突然爆發(fā)出灼痛,鎖骨上的血色圖案猛地亮起,將他的手指彈開三米遠(y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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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另一個(gè)鏡像接話,"非說要帶你去國外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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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鏡中景象,喉嚨被無形的手扼住。父親臨終前攥著我的手腕,指甲掐進(jìn)皮肉時(shí)說的話突然清晰起來:"別信...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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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刀尖的血珠墜地時(shí),我聽見瓷瓶滾落的聲響。不是想象,是真實(shí)存在的聲音——從醫(yī)生身后某個(gè)鏡面里傳來的。所有鏡像都在同步移動,但唯獨(dú)那面鏡子映出的畫面不同:碎瓷片間淌出淡金色液體,在地面畫出蜿蜒的蛇形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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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盯著鏡中景象,喉嚨干澀。金水痕跡繼續(xù)延伸,指引著方向。桃木劍徹底碎裂了。粉末狀的木屑簌簌墜落,在接觸到地面金水的瞬間騰起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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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頸的紅斑突然刺痛,像有根燒紅的鐵針往骨頭里鉆。我踉蹌著數(shù)清步伐:左腳落地三次,右腳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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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躲什么?"醫(yī)生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雜音。他舉起解剖刀的手臂正在扭曲拉長,白大褂下擺滲出墨綠色黏液。鏡中的他卻保持著正常姿態(tài),甚至露出半截寫著"急診科"的工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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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緊鋒利的鏡片,鮮血從指縫間滴落。那些金水痕跡突然全部熄滅,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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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能逃?"醫(yī)生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他的身影在不同鏡子中同步移動,但每個(gè)鏡像都在以不同速度衰老:白發(fā)蒼蒼的他、滿臉皺紋的他、最后變成了躺在棺材里的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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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頸的紅斑灼燒般疼痛,鎖骨上的血色圖案滲出黑色液體。我數(shù)著步伐繼續(xù)往前,左腳落地三次,右腳兩次。地面突然塌陷,我跌入了鏡子后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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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爛的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這不是通道,而是醫(yī)院廢棄的地下室。墻角堆著生銹的醫(yī)療器械,沾滿褐色污漬的病歷本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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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生日..."母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要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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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見通風(fēng)口透下的光亮。不是陽光,是手術(shù)室無影燈的冷光。解剖刀突然從上方墜落,擦過耳垂插進(jìn)地面。刀柄上刻著父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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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當(dāng)年..."另一個(gè)聲音接話,這次是爺爺?shù)穆曇簦?非說要帶你去國外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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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拔出解剖刀,刀刃觸碰到的地面立刻腐蝕出洞口。腐臭的污水涌了出來,混著暗紅色血絲。這不是地下室排水管——這是太平間的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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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痕跡突然在洞口邊緣浮現(xiàn)。我跟著指引往前爬,污水漫過膝蓋時(shí),指尖摸到了一具裹著尸衣的尸體。尸衣口袋里掉出半張照片,和墻上病號服少年的笑容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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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輪到你了..."無數(shù)聲音同時(shí)響起。水面上漂起數(shù)十個(gè)倒影,每個(gè)都是不同年齡的我。最年長的那個(gè)已經(jīng)滿臉皺紋,正對著我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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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再次震動。不是鏡子在共振,是整棟建筑在坍塌。我抓住金水指引的方向往前沖,污水突然退去,露出布滿指甲抓痕的水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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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什么..."醫(yī)生的聲音變得異常清晰。他站在坍塌形成的缺口處,手里舉著X光片,"你爸當(dāng)年也是這時(shí)候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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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光片映出我的骨骼,但那些畫面在扭曲變形:肋骨長出尖刺、指骨相互纏繞、頭顱裂開十字紋路。這不是人類的骨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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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舉起鏡片朝他擲去。鏡片穿透影像卻擊中了真實(shí)的血肉,醫(yī)生額角流下鮮血。他的臉皮開始剝落,露出下面森白的顱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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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他抹去臉上的腐肉,露出猙獰的笑容,"能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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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水痕跡突然拐了個(gè)急彎。我跟著指引沖進(jìn)坍塌形成的窄道,身后傳來黏膩的拖行聲。腐臭的霧氣漫上來時(shí),鎖骨上的血色圖案突然爆發(fā)出強(qiáng)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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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被驅(qū)散了。不是魔法,是消毒燈的紫外線。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熟悉的走廊,墻上貼著"神經(jīng)內(nèi)科"的標(biāo)識。護(hù)士站后坐著那個(gè)詭異的女人,她正在給病人量血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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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她抬起頭微笑,仿佛從未說過那些恐怖的話,"請先登記個(gè)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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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自己。病號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嶄新的襯衫。后頸的紅斑消失了,鎖骨上干干凈凈。剛才的一切像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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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臉色不太好,"護(hù)士遞來體溫計(jì),"需要叫家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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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過體溫計(jì)時(shí),聽見瓷瓶滾落的聲響。不是幻覺——是從護(hù)士站柜臺后面?zhèn)鱽淼摹K榇善g淌出淡金色液體,在地面畫出蜿蜒的蛇形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