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只覺得渾身冰涼,仿佛墜入了冰窖。
她這才明白,她們?cè)缇筒己昧颂炝_地網(wǎng),從請(qǐng)她來永壽宮,到讓她系平安符,再到此刻的“推搡”,每一步都算準(zhǔn)了。
她們利用她對(duì)皇上的那點(diǎn)惻隱之心,就等著她自投羅網(wǎng)!
“你胡說!”皇后猛地拔高聲音,“當(dāng)時(shí)是熹貴妃胡攪蠻纏,拉住臣妾的手不放,臣妾只是用力掙脫才甩開她的手,從未推過熹貴妃!”
“如皇后所言,那么是熹貴妃自己推倒了自己?”皇上冷笑一聲,這話一出,殿內(nèi)眾人雖不敢明著笑,卻都覺得荒謬。
身在皇家,子嗣是頭等要緊事,更何況當(dāng)今圣上膝下皇嗣本就不多,誰若有福氣誕育皇子,那便是平步青云的資本,誰會(huì)在這種時(shí)候拿自己的孩子做戲?
更何況甄嬛的孩子,是真的沒了。
敬貴妃在一旁幫腔:“皇后娘娘這話就說差了。熹貴妃懷著龍?zhí)?,疼惜還來不及,怎會(huì)自己傷害孩子?依臣妾看,定是皇后娘娘失手推倒了貴妃,如今又怕?lián)镓?zé),才這般辯解?!?/p>
這話一出,更是把皇后推到了眾矢之的。
皇上倒也不是全然不給皇后分辨的機(jī)會(huì)。
他們畢竟是多年夫妻,總有幾分情分在,更何況終究有純?cè)屎蟮那槊妗?/p>
他沉聲道:“你既說熹貴妃胡攪蠻纏,那么她到底是如何沖撞了你,你且說清楚?!?/p>
皇后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說不出個(gè)所以然。
當(dāng)時(shí)殿內(nèi)只有她們二人,她便是說破了天,也沒人能為她作證。
她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聲音帶著顫:“當(dāng)時(shí)只有臣妾和熹貴妃兩人,臣妾自知百口莫辯!但若此事要強(qiáng)行扣在臣妾頭上,定是有人想謀害臣妾,借皇上的手除掉臣妾!”
見皇后始終說不出個(gè)具體的緣由,皇上眼中的失望更濃了,顯然已不想再與她分辨:“你覺得百口莫辯,朕何嘗不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寢殿里只有你們兩個(gè)人,又確確實(shí)實(shí)起了爭執(zhí)!你一向不喜歡熹貴妃,朕都看在眼里,倒是熹貴妃,平日里百般求全,事事為皇后著想,你還要怎樣?”
皇后往前挪了挪,跪在皇上腳邊,言辭懇切:“皇上!臣妾有何理由要害熹貴妃的孩子?這些年臣妾調(diào)度后宮,雖不敢說盡善盡美,可皇上可曾見到臣妾蓄意害過誰的皇嗣?”
皇上低頭盯著她,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你心中有數(shù)!”
這五個(gè)字,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皇后心上。
她的心一下子墜了下去,猛地想起一件往事,急聲道:“皇上可知唐高宗時(shí)期,媚娘為了除去王皇后,親手扼殺了自己襁褓中的女嬰,反倒栽贓給王皇后!皇上,臣妾今日的處境,便如當(dāng)年的王皇后??!”
此話一出,殿內(nèi)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皇上臉上的怒氣竟也淡了些,不再咄咄逼人,只是沉默地看著甄嬛。
安陵容與沈眉莊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duì)方眼中看到了慌亂。
皇后竟搬出了這段典故,若是皇上起了疑心,今日的局怕是要破!
可她們此刻也插不上話,只能暗暗捏緊了手心。
那頭的甄嬛還在含淚傾訴,試圖以情打動(dòng)皇上,皇上卻始終默不作聲,指尖在龍椅扶手上輕輕敲著,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這時(shí),殿外突然傳來朧月帶著哭腔的喃喃自語:“我什么都沒看見,我什么都沒看見……”
眾人一愣,循聲望去,只見朧月和玉悟站在殿門口,朧月哭得滿臉是淚,玉悟則咬著嘴唇,小眉頭皺得緊緊的,眼眶通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強(qiáng)忍著沒掉下來。
皇上抬手喚過朧月:“朧月,過來。告訴皇阿瑪,你方才看見了什么?”
皇后也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連忙道:“朧月乖,別怕,你說,你是不是看見了?你告訴皇阿瑪,方才殿里發(fā)生了什么?”
她說著,還伸手想去拍朧月的背幫她順氣。
甄嬛一行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沈眉莊與安陵容的心臟都要跳出了胸膛,只怕孩子真的看見了什么不該看的,壞了今天的大事……
孩子們方才一直在殿外,萬一真瞧見了槿汐給甄嬛遞藥,或是別的細(xì)節(jié)……
朧月被皇上拉到身邊,又被皇后的急切嚇了一跳,抽抽噎噎地拉著玉悟的手。
玉悟沒哭,只是抬頭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倒在床上面無血色的甄嬛,眼圈更紅了。
朧月卻已經(jīng)哭得稀里嘩啦,指著皇后喊道:“皇額娘她推了熹娘娘!她推了熹娘娘!我看見了!她把熹娘娘推倒在桌子上了!”
話音剛落,皇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將朧月從自己身邊推了出去,厲聲道:“你胡說!朧月你撒謊!”
她臉上哪還有方才半分慈愛的表情,滿眼都是驚恐和憤怒,竟失了往日的端莊。
朧月被她推得踉蹌了一下,“哇”地一聲哭得更兇了。
玉悟連忙扶住她,自己的眼淚也大顆大顆地滾落,抽噎著細(xì)聲細(xì)語道:“皇阿瑪……小弟弟是不是沒了?玉兒前幾日還讓額娘教玉兒做虎頭帽,說要給弟弟戴呢……”
皇上見玉悟小小年紀(jì)這般懂事,想起她方才還在永壽宮門口盼著弟弟長大,心里不由得一痛,伸手將玉悟攬?jiān)趹牙?,低聲安慰:“玉兒乖,不哭,小弟弟……只是去天上玩了。?/p>
皇后見狀,又轉(zhuǎn)向敬貴妃與安陵容,厲聲指責(zé):“是你們!是你們教她們?nèi)鲋e的!你們故意教唆公主陷害本宮!”
安陵容連忙跪下,淚水漣漣:“皇后娘娘這話可冤死臣妾了!臣妾與敬貴妃姐姐一直守在殿外,何曾有機(jī)會(huì)教唆孩子?娘娘怎能為了脫罪,這般污蔑臣妾二人?”
敬貴妃也跟著哭訴喊冤:“皇上明鑒!臣妾絕無此事!”
皇上見皇后此刻狀若癲狂,連兩個(gè)孩子都不放過,只覺得這結(jié)發(fā)妻子令他心寒至極,厲聲喝道:“夠了!她兩個(gè)只有六歲!能懂得什么撒謊?況且熹貴妃剛剛才醒,誰能預(yù)料到孩子們會(huì)突然出現(xiàn)?!”
皇后還不死心,仍想拿方才的例子辯白:“皇上!此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便如當(dāng)年的王皇后??!”
“朕不是唐高宗!”皇上猛地打斷她,聲音里滿是失望,“朕不會(huì)被輕易蒙蔽!倒是你,這些年一直視嬛嬛為死敵,必欲除之而后快,真當(dāng)朕不知道嗎?”
皇后見狀,徹底慌了,猛地跪直了身子,以烏拉那拉氏的先祖發(fā)毒誓:“皇上!臣妾若有半句虛言,若真的害了熹貴妃的孩子,便讓臣妾死后無顏見烏拉那拉氏的列祖列宗,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皇上卻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你這種毒誓,還是去向太后的神位去發(fā)吧?!?/p>
說罷,他不再看皇后,對(duì)蘇培盛沉聲道:“傳朕旨意,皇后烏拉那拉氏,善妒成性,謀害皇嗣,即日起禁足景仁宮,非朕旨意,不許踏出宮門一步!鳳印暫由皇貴妃代管!”
“皇上!”皇后凄厲地喊了一聲,卻被蘇培盛帶著太監(jiān)強(qiáng)行扶了下去,她的哭喊聲越來越遠(yuǎn),最終消失在殿外。
殿內(nèi)終于安靜了。
安陵容隔著人群,望向下完旨后低頭不語的皇上。
只見他一手扶著額頭,不知是疲憊還是痛心,又望向躺在床上的甄嬛,她正盯著床頭上掛著的福袋怔怔發(fā)呆,那福袋是她親手繡的,上面還繡著“平安”二字。
安陵容心里卻泛起一絲疑慮,只是禁足嗎?
皇后在皇上眼前“害死”了他期盼已久的孩子,按皇上的性子,怎會(huì)只罰禁足?他不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