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清晨,沈清蘅在校門口集合點等待著野外生存訓(xùn)練的分組安排。這是學(xué)校的傳統(tǒng)活動,所有高二學(xué)生都要參加。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運動褲,頭發(fā)扎成利落的馬尾,在一群穿著名牌戶外裝備的同學(xué)中顯得格格不入。
"聽說這次要去北碧府的山區(qū),晚上還要露營!"
"我爸爸給我買了最新款的Gucci登山靴..."
"我?guī)Я巳讚Q洗衣物,誰知道那種地方干不干凈..."
周圍的議論聲傳入耳中,沈清蘅默默檢查著自己二手市場淘來的背包——里面只有最基本的必需品:一瓶水,兩包餅干,一件雨衣和一個小醫(yī)藥包。
"安靜!"體育老師吹響哨子,"現(xiàn)在開始分組,每組四人,名單已經(jīng)排好。"
沈清蘅聽到自己被分到了第七組,同組的還有...她的心跳漏了一拍——Thyme Paramaanantra。另外兩個組員是班上出了名的小透明,一個叫諾克的男生和一個叫萍的女生。
"太棒了!"諾克激動地低聲說,"和Thyme一組,我們肯定能拿第一!"
沈清蘅暗自苦笑。她寧愿和任何人一組,也不想和Thyme一起被困在荒山野嶺。自從上周福利院之行后,Thyme看她的眼神總讓她感到莫名心慌。
大巴車緩緩駛?cè)肷絽^(qū),窗外的景色從城市建筑逐漸變?yōu)橛粲羰[蔥的山林。沈清蘅靠窗坐著,刻意避開Thyme時不時投來的目光。他坐在過道另一側(cè),穿著專業(yè)的登山服裝,看起來像是直接從戶外雜志上走下來的模特。
"到了!"老師宣布道,"每組按照地圖自行前往露營地,最先到達的前三組有獎勵。記住,安全第一!"
沈清蘅剛下車,就被諾克塞了一張地圖:"你是年級第一,導(dǎo)航就交給你了!"
她展開地圖研究路線,Thyme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后,呼吸拂過她的發(fā)絲:"往東走比較近。"
沈清蘅微微側(cè)身避開他的氣息:"東面那條路坡度太陡,雨天容易滑坡。我們應(yīng)該走西線,雖然遠一點但安全。"
"隨你便。"Thyme聳聳肩,但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對她的堅持很欣賞。
四人小組沿著山路前進。起初,諾克和萍還興奮地嘰嘰喳喳,但隨著坡度變陡,談話聲逐漸被喘息取代。只有Thyme依然步伐輕松,時不時停下來等其他人。
"休息五分鐘。"沈清蘅注意到萍蒼白的臉色,果斷決定暫停。
Thyme從背包里掏出幾瓶進口礦泉水遞給大家。沈清蘅搖頭拒絕:"我?guī)Я怂?
"你那瓶一塊錢的礦泉水?"Thyme挑眉,"喝這個,法國空運來的。"
"對我來說,水就是H?O,沒有國籍之分。"沈清蘅擰開自己的水瓶喝了一口。
Thyme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無言以對。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有等級之分——水、衣服、學(xué)校、人。沈清蘅的話像一把小錘子,輕輕敲擊著他認知世界的基礎(chǔ)。
繼續(xù)前進不久,天**然陰沉下來。遠處傳來悶雷聲,山林間的風(fēng)也開始呼嘯。
"要下雨了,"沈清蘅皺眉看著天色,"我們得找個地方避一避。"
話音剛落,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頃刻間,暴雨如注,山路立刻變得泥濘不堪。
"那邊有個山洞!"諾克指著不遠處喊道。
四人狼狽地沖向山洞。剛進入洞口,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了昏暗的洞穴內(nèi)部。萍嚇得尖叫一聲,諾克連忙安慰她。
沈清蘅擰干衣服上的水,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諾克,萍,你們?nèi)ツ牧耍?
洞內(nèi)一片寂靜。剛才還在一起的兩個人,此刻竟不見蹤影。
"他們...該不會走丟了吧?"沈清蘅的心沉了下去。
Thyme掏出手機:"沒信號。該死!"
"我們得去找他們。"沈清蘅轉(zhuǎn)身就要沖進雨里。
Thyme一把拉住她:"你瘋了嗎?這種天氣出去太危險了!"
"但他們——"
"諾克不是帶著對講機嗎?"Thyme冷靜分析,"如果遇到危險,他們會呼救的?,F(xiàn)在貿(mào)然出去,只會增加救援難度。"
沈清蘅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但擔(dān)憂依然寫在臉上。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滴落,單薄的T恤濕透后貼在身上,讓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Thyme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穿上。"
"那你..."
"我不冷。"Thyme硬邦邦地說,卻控制不住打了個噴嚏。
沈清蘅嘆了口氣,將外套展開:"一起披著吧,這夠大的。"
Thyme僵住了。外套下的空間有限,兩人不得不緊挨著坐下。他能聞到沈清蘅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氣,混合著雨水的清新。這種親近讓他心跳加速,卻又奇異地感到安心。
"你經(jīng)常這樣嗎?"沈清蘅突然問。
"哪樣?"
"照顧別人。"沈清蘅看著他,"在福利院也是,現(xiàn)在也是。"
Thyme別過臉:"才沒有...我只是不想你感冒了拖累隊伍。"
沈清蘅微微一笑,沒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
雨越下越大,洞口形成了一道水簾??礃幼佣虝r間內(nèi)是出不去了。沈清蘅從包里取出餅干:"餓了嗎?"
Thyme接過一塊,皺眉看了看包裝:"這什么東西?看起來像狗糧。"
"普通壓縮餅干,一塊錢一包。"沈清蘅淡定地咬了一口,"富含碳水化合物,足夠支撐人體基本需求。"
Thyme將信將疑地嘗了嘗,表情立刻扭曲了:"天啊,這簡直是酷刑!等回去我請你吃真正的食物。"
"對你來說是酷刑,對福利院的孩子們來說,這是'清蘅姐姐帶來的高級零食'。"沈清蘅輕聲說。
Thyme突然沉默了。他低頭看著手中干硬的餅干,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沈清蘅生活的世界與他有多么不同。
"跟我說說福利院的事吧。"他突然說。
沈清蘅有些意外:"為什么突然好奇這個?"
"就是...想知道。"Thyme不自在地聳聳肩,"你什么時候去的福利院?"
"記不清了,大概四五歲吧。"沈清蘅的目光投向遠處的雨幕,"最早的記憶就是陽光福利院的鐵門。林姨說我是被警察送來的,身上只有一張寫著名字的紙條。"
"沒有其他親人嗎?"
沈清蘅搖頭:"每年都有家庭來領(lǐng)養(yǎng)孩子,但沒人選我。年紀大了,又不夠活潑可愛。"
Thyme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他無法想象小小的沈清蘅,一次次看著其他孩子被領(lǐng)走,獨自留在福利院的情景。
"那...你恨他們嗎?"他輕聲問,"那些不選你的人。"
"為什么要恨?"沈清蘅奇怪地看他一眼,"收養(yǎng)是雙向選擇。我只是運氣不太好而已。"
Thyme怔住了。在同樣處境下,他可能會怨恨整個世界,但沈清蘅卻如此平靜地接受了命運的不公。這種堅韌讓他既敬佩又心疼。
雨聲漸漸變成了白噪音。疲憊的沈清蘅不知不覺靠在了Thyme肩上,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Thyme全身僵硬,不敢移動分毫,生怕驚醒她。
借著微弱的光線,他低頭凝視她的睡顏。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做一個好夢。這一刻的沈清蘅褪去了平日的防備,顯得格外柔軟。
Thyme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輕輕拂開她額前的一縷濕發(fā)。指尖觸碰到皮膚的瞬間,一股電流般的悸動傳遍全身。
"櫻花樹..."沈清蘅突然夢囈般呢喃。
Thyme的手猛地頓住。櫻花樹?為什么她會夢到...
"沈清蘅!Thyme!"洞外突然傳來呼喊聲,伴隨著手電筒的光束。
Thyme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Ren和Kavin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洞口,身后跟著滿臉焦急的諾克和萍。
"找到你們了!"諾克如釋重負,"我們走散后遇到了他們..."
Ren的目光落在靠在一起兩人身上,眼神瞬間變得復(fù)雜。Kavin則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沈清蘅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靠在Thyme肩上,立刻觸電般彈開。
"雨停了,該回營地了。"Ren平靜地說,但聲音比往常冷了幾分。
Thyme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陣失落。那個溫暖的小小空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現(xiàn)實的復(fù)雜和朋友們探究的目光。
走出山洞時,沈清蘅落在最后。Ren突然轉(zhuǎn)身,遞給她一件干外套:"換上吧,小心感冒。"
"謝謝。"沈清蘅接過外套,無意中與Ren四目相對。他的眼神中有種說不清的情緒,讓她心頭一顫。
"你剛才...做夢了?"Ren輕聲問。
沈清蘅點頭:"很奇怪,夢見了櫻花樹和..."她皺眉,記憶已經(jīng)模糊。
Ren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和什么?"
"記不清了。"沈清蘅搖頭,"怎么了?"
"沒什么。"Ren勉強笑了笑,"走吧,大家都在等了。"
前方的Thyme回頭看見兩人交談的樣子,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一種陌生的情緒在胸口翻騰——像是嫉妒,又像是擔(dān)憂。他不喜歡Ren看沈清蘅的眼神,更不喜歡他們之間那種莫名的默契。
回到營地后,老師宣布由于天氣原因,活動提前結(jié)束。坐在返程的大巴上,Thyme隔著過道偷瞄沈清蘅的側(cè)臉。她正望著窗外出神,濕發(fā)已經(jīng)干了,微微卷曲著垂在肩上。
Thyme想起她夢中呢喃的"櫻花樹",想起Ren異常的反應(yīng),心中升起一絲不安。似乎有某種他不知道的聯(lián)系,存在于沈清蘅和Ren之間。
而更讓他不安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如此在意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