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望月峰的山脊時，休息屋的木門被輕叩了三下。節(jié)目組舉著任務卡站在廊下，竹牌上的墨跡在燈籠光里泛著暖黃：“夜間協(xié)作任務，采集熒光草制作驅(qū)蚊燈盞，需在竹林深處找到三叢不同形態(tài)的熒光草（垂露型、聚星型、流螢型），限時兩小時，完成后可兌換今晚的特供宵夜?！?/p>

安迷修正對著鏡子摘登山時別在背包上的野薔薇干花，花瓣已經(jīng)微微蜷曲，卻還留著點淺淡的香。聽見動靜回頭時，雷獅剛從浴室出來，發(fā)梢滴著水，深色沖鋒衣?lián)Q成了節(jié)目組發(fā)的淺灰連帽衫，袖口隨意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串著的黑色手繩。

“又來活兒了？”雷獅擦著頭發(fā)走過來，視線掃過安迷修手里的干花，挑眉“還留著？”

“標本沒用到，扔了可惜?！卑裁孕薨鸦ú暹M窗臺的空玻璃瓶里，轉(zhuǎn)身去拿墻角的頭燈，“夜間行動要帶好照明，你的頭燈在倉庫第二排貨架……”

話沒說完，手腕就被輕輕拽了一下。雷獅把一個沉甸甸的手電筒塞進他手里，外殼還帶著點體溫：“節(jié)目組的頭燈亮度不夠，這個是我自己帶的，續(xù)航久?！彼约簞t拎起墻角的竹編小籃，“裝草用這個，透氣?！?/p>

安迷修捏著冰涼的手電筒，指腹蹭過開關(guān)處磨出的細痕，和雷獅常用的那把折疊刀手感很像。他抬頭時，正撞見雷獅往竹籃里塞驅(qū)蚊液，瓶身晃了晃，露出標簽上“兒童專用”的字樣，和他張揚的性子截然相反。

“你……”

“別廢話?！崩转{把竹籃甩到肩上，順手替他把連帽衫的帽子拉起來，遮住半張臉，“竹林里蚊子能把人抬走，別露太多皮膚。”指尖擦過安迷修的耳垂，像帶過一縷晚風，惹得他縮了縮脖子。

隱藏在屋檐下的夜視攝像機悄悄亮起紅燈，彈幕早已按捺不?。?/p>

【來了來了！夜間副本！獨處時間get！】

【雷總這個“兒童專用驅(qū)蚊液”是準備給誰用的我不說！】

【安老師又被摸耳朵了！耳朵：我很忙！】

竹林在暮色里像片墨綠的海，晚風穿過竹節(jié)，發(fā)出“嗚嗚”的輕響。雷獅走在前面半步，手電筒的光束劈開濃黑，時不時往旁邊偏半寸，剛好照亮安迷修腳邊的碎石。安迷修踩著他的影子走，忽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步伐比白天登山時更慢，光束總在他邁出腳前先掃過前路，像在替他探路。

“垂露型熒光草長在潮濕的石縫邊”安迷修對照任務卡念，“葉片邊緣會掛著發(fā)光的露珠……”

話音未落，雷獅忽然停下腳步，抬手指向左側(cè)的陡坡：“那兒有?！?/p>

光束打過去時，石縫里果然嵌著叢暗綠色的草，葉片尖端垂著串瑩藍的光點，像被凍住的星子。安迷修剛要往下爬，就被雷獅按住后領(lǐng)：“站穩(wěn)了伸手夠，別下去?！彼约簞t半蹲下來，伸手探進石縫，指尖避開草葉上的尖刺，小心地掐斷根部，連帶著沾在葉尖的“露珠”（其實是草葉分泌的熒光液）一起放進竹籃，“拿著，別蹭手上，據(jù)說沾到會有點癢?！?/p>

安迷修把草放進墊著濕紙巾的小盒里，抬頭看見雷獅正低頭舔了舔指尖，剛才掐草時不小心蹭到了點熒光液，在他指腹泛著細碎的藍。“你……”

“沒事，不疼?！崩转{直起身，用衣角擦了擦手，光束忽然往安迷修耳后晃了晃，低笑“安老師，你連耳朵尖都在發(fā)光?！?/p>

頭燈的光確實映得耳后發(fā)亮，安迷修抬手擋了擋，聽見竹籃里的熒光草發(fā)出細碎的“滋滋”聲，像在笑他。彈幕在屏幕上滾得飛快：

【哈哈哈哈耳尖發(fā)光是什么可愛設(shè)定！】

【雷獅絕對是故意照那里的！他連安老師耳后有顆小痣都知道吧！】

【垂露型！第一個get！進度條沖?。　?/p>

往竹林深處走時，霧氣漸漸濃了。安迷修的連帽衫帽子總往下滑，遮住眼睛，他抬手扶了三次，第四次時，手腕被雷獅攥住。對方伸手替他把帽子往后拽了拽，指尖不經(jīng)意蹭過他的鬢角，帶起一陣輕顫。

“戴不住就摘了?！崩转{從口袋里摸出條發(fā)帶，黑色的，上面繡著極小的星星圖案“用這個?！?/p>

安迷修盯著那條發(fā)帶，忽然想起昨天雷獅幫他系鞋帶時，手腕上的手繩也是同款星星紋樣。他剛要伸手去接，雷獅已經(jīng)繞到他身后，指尖穿過他的發(fā)間，輕輕把散落的碎發(fā)攏到腦后。發(fā)帶系成簡單的結(jié)時，尾端掃過頸后，癢得安迷修縮了縮肩膀。

“別動”雷獅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帶著點笑意，“系歪了像小辮子?！?/p>

夜視攝像機從側(cè)面拍過來，剛好拍到安迷修泛紅的后頸，和雷獅低頭時，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淺影。竹籃里的熒光草忽然亮得更甚，把兩人交疊的影子染成了淡淡的藍。

【?。。∈犷^殺！是梳頭殺吧！】

【雷總你別太熟練！這動作一看就練過！】

【發(fā)帶是情侶款吧是吧是吧！我賭十包辣條！】

聚星型熒光草長在老竹的根部，一叢叢擠在一起，草葉間綴滿米粒大的光點，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里面。雷獅讓安迷修站在稍遠的干燥處，自己則蹲在濕泥里扒拉草葉，連帽衫的后背沾了片深綠的竹影。

“小心點，旁邊有刺藤?！卑裁孕夼e著手電筒照過去，光束落在雷獅的發(fā)頂，“左邊第三叢更茂盛，應該是聚星型。”

雷獅果然往左邊挪了挪，掐草時動作很輕，像怕驚擾了那些光點。他把草遞過來時，安迷修才發(fā)現(xiàn)他的褲腳沾了泥，膝蓋處還蹭破了點皮，大概是剛才蹲得太急，撞到了石頭。

“你的膝蓋……”

“小傷?！崩转{拍了拍褲子，不在意地起身，忽然往安迷修手里塞了個東西，“剛才摘草時摸到的?！?/p>

是顆圓潤的野山楂，紅得像顆小燈籠，還帶著片新鮮的葉子。安迷修捏著果子，忽然想起昨天雷獅領(lǐng)口沾的野山楂汁，原來他記得自己說過“野山楂熟了會很甜”。

“你也吃。”他把果子往雷獅嘴邊遞，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唇角，兩人都頓了下。雷獅張嘴咬了半顆，山楂的酸混著點甜在空氣里散開，他挑眉，“還行，沒騙我。”

安迷修含著剩下的半顆，酸得瞇起眼，聽見雷獅低低的笑聲混在竹濤里，像被風揉碎的糖紙。

【啊啊啊又是喂食！這次是野山楂！】

【誰懂?。∷浀冒怖蠋熣f過的話！】

【這山楂絕對是故意留的！不然為什么剛好兩顆！】

最后一種流螢型熒光草最難找，任務卡上說它會在月光下“流動發(fā)光”，像草葉在淌星星。兩人在竹林深處轉(zhuǎn)了快半小時，手電筒的光束掃過層層疊疊的竹影，只在潮濕的腐葉上照見幾只跳來跳去的螢火蟲。

安迷修有點急，額角滲出汗，連帽衫的領(lǐng)口被蹭得往下滑。雷獅忽然停下腳步，關(guān)掉手電筒：“別用強光，它怕亮?！?/p>

四周瞬間陷入濃稠的黑，只有遠處的螢火蟲偶爾亮起，像提著燈籠的小信使。安迷修剛要說話，就被雷獅輕輕拽了拽手腕：“看那邊?！?/p>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小溪邊的水洼旁，一叢細長的草正在發(fā)光。不是固定的光點，而是淡綠色的光順著草葉往下淌，像把銀河揉碎了澆在上面，連帶著草葉周圍的空氣都泛著朦朧的光暈。

“找到了?！崩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笑意，“安老師，伸手?！?/p>

安迷修剛伸出手，就被他握住手腕往草從那邊帶。水洼邊的泥土很軟，他踉蹌著往前晃了晃，雷獅順勢把他往懷里帶了帶，兩人的影子在熒光草的光暈里疊成一團。

“站穩(wěn)?！崩转{扶著他的腰蹲下去，指尖避開發(fā)光的草葉，掐斷根部時，光液沾在他手背上，像濺了串碎星，“這個要單獨裝，別蹭到其他草?！?/p>

安迷修接過草放進小瓷盒里，抬頭時，看見雷獅正低頭看自己手背上的熒光，忽然笑了：“像不像你早上臉紅的樣子？”

“雷獅！”他有點急，耳尖卻不爭氣地發(fā)燙，連帶著脖子都染上點粉。

雷獅低笑出聲，伸手替他拂去沾在發(fā)帶上的草葉，指尖蹭過他的臉頰時，安迷修像被熒光草的光燙到似的，往旁邊偏了偏頭。

彈幕早已刷成了星海：

【救命啊這個擁抱！水洼邊的熒光草是愛情見證人吧！】

【“像你早上臉紅的樣子”雷總你是會調(diào)情的！】

【夜視攝像機太懂了！這個角度把安老師的臉紅拍得清清楚楚！】

回到休息屋時，竹籃里的三叢熒光草正幽幽發(fā)亮。安迷修蹲在廊下的小桌旁，用節(jié)目組給的細竹篾編燈架，雷獅則往草葉上噴清水保鮮。竹篾有點滑，安迷修編到第三圈時，手指被扎了下，剛要吮掉血珠，就被雷獅捏住手腕。

“別亂碰?！彼麖目诖锩鰟?chuàng)可貼，撕開包裝時動作很輕，貼在傷口上時，指尖不小心蹭過他的指腹，“笨手笨腳的?！?/p>

安迷修看著他低頭專注貼創(chuàng)可貼的樣子，忽然覺得竹篾的毛刺也沒那么扎了。兩人合力把熒光草固定在燈架上，垂露型掛在頂端，聚星型繞在中間，流螢型鋪在底座，點亮時，整個燈盞都泛著暖融融的光，把廊下的燈籠都比得黯淡了幾分。

節(jié)目組舉著“任務完成”的牌子跑過來，手里還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甜湯：“特供宵夜——桂花銀耳羹，剛燉好的！”

雷獅接過湯碗，先遞了一碗給安迷修，又從自己碗里舀了勺銀耳塞過去：“你的碗里蓮子太多，換點。”

安迷修低頭喝著甜湯，桂花的香混著熒光草的淡味漫上來。抬頭時，看見雷獅正盯著燈盞看，連帽衫的帽子滑下來，露出額前的碎發(fā)，燈光在他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難得顯出點安靜的樣子。

“在看什么？”

“看燈?！崩转{轉(zhuǎn)過頭，勺底敲了敲他的碗沿，“比你早上擺的‘山’字好看?！?/p>

安迷修剛想反駁，就見他忽然笑了：“不過……沒你好看?！?/p>

遠處的攝像機鏡頭晃了晃，大概是攝像大哥沒忍住手抖。彈幕在屏幕上炸開了煙花：

【?。。∷f什么？我沒聽錯吧？！】

【救命啊這直球！雷總你是我的神！】

【安老師的耳朵！已經(jīng)紅得和野山楂一樣了！】

夜風穿過竹林，帶著熒光草的淡香。燈盞里的光輕輕晃，把兩人的影子投在木門上，像幅被揉皺又慢慢展平的畫。安迷修喝著甜湯，忽然聽見雷獅低低地說：“明天的任務，不管是什么，我都跟你一組?！?/p>

他抬起頭，撞進雷獅帶著笑意的眼睛里，像撞進了盛滿星光的湖。遠處的螢火蟲不知何時飛來了幾只，繞著燈盞打轉(zhuǎn)，把兩人的笑聲裹在光里，往更深的夜色里飄去。

彈幕的熱評掛在最頂端，帶著滿屏的期待：

【下一期！下一期必須是雙人任務！我賭一箱薯片！】

【從云階到星夜……這趟山，我能再看一百集！】